第14章

讓美人、女兒都領略了他策馬奔騰的英姿,曹廷安終於勒馬,將女兒扶了下來。

阿漁腿都是軟的,一雙小手抓著父親的衣袍抖啊抖,興奮又後怕。剛剛飛絮高擡前蹄往上跳躍的瞬間,阿漁的心都跟著它高高地飛了起來,比蕩秋千蕩到最高點的時候還慌。

“瞧你這點出息,都隨了你娘。”曹廷安單手撐住女兒,低聲道。

他的話似乎在責怪什麽,但那語氣反而有種寵溺的味道,阿漁疑惑地仰起頭,就見父親偏頭望著朝這邊趕來的母親,眼裏藏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更讓阿漁驚訝的是,父親剛剛說的是“都隨了你娘”,而不是“都隨了你姨娘”。

阿漁從小就被母親囑咐要遵守規矩,就連私底下她偷偷喊娘都會被母親再三糾正,所以阿漁從來都是本本分分地喊“姨娘”。印象中父親對她提及母親時也總是用“姨娘”,那麽剛剛是父親說錯話了,還是有別的什麽含義?

阿漁還欲探究,曹廷安突然收回視線,同時也恢復了平時的冷峻威嚴。

“阿漁,你沒事吧?”

江氏氣喘籲籲地停在女兒身旁,擔憂地上下打量阿漁。

阿漁笑著搖搖頭:“沒事,爹爹一直都護著我呢。”

雖然如此,江氏還是忍不住斜了眼那平時她都不敢直視的侯爺丈夫。女兒側坐,他縱馬去翻那麽高的圍欄,萬一出事怎麽辦?他五大三粗的不怕摔,女兒嬌小體弱,真摔傷了殘了,她以後怎麽過?

“以後不許再這樣了。”江氏低頭替女兒整理衫裙,小聲斥責道。

阿漁習慣地答應了下來。

曹廷安卻挑了下眉毛,女兒怎樣了?女兒什麽都沒做,胡鬧的是他,所以江氏居然敢指桑罵槐?

當著女兒的面他不計較,看晚上他怎麽收拾她。

“好了,回去吧。”將飛絮交給魯達,曹廷安率先往前走去。

阿漁挽著母親的胳膊跟在後面。

三人在半路分道揚鑣了,曹廷安要去檢查次子曹炯的功課。

目送父親走遠,阿漁忍不住跟母親說悄悄話:“姨娘,我發現爹爹只是長得兇,對咱們其實挺好的,對我就不說了,他居然還帶您來這邊看飛絮。”

江氏輕聲解釋道:“他是怕我一直計較你收人家馬的事。”

阿漁又說了父親那個短暫的溫柔眼神。

江氏怔了怔,她也想起她朝女兒笑的時候,曹廷安目不轉睛盯著她看的樣子了。

“姨娘,您跟爹爹在一起這麽久,難道爹爹就沒做過什麽讓您覺得他對您很好的事嗎?”阿漁突然非常好奇父母的感情,以前她怕父親,母親比她更怕,阿漁就沒敢問過這些。

江氏試著回憶,最先想起來的是第一次遇見曹廷安的時候。

當時父親病死,她無奈之下跪在街頭賣身葬父,有錢的紈絝們爭著調戲她,沒人在意席子下的父親屍身,直到曹廷安出現。曹廷安顯然也是被她的色相吸引,但他沒有在街頭欺辱她,沒有在亡父前語出不敬。

相反,曹廷安讓人厚葬了父親,墓碑、棺槨全是城裏能買到的最好的材質。

安葬好父親,曹廷安將她帶回了營地,過了父親的七七,曹廷安才要了她的人。

江氏很感激曹廷安,但曹廷安臉上猙獰的疤痕、他冷峻霸道的脾氣都讓她害怕,尤其是那晚慘痛的經歷,都讓她畏懼曹廷安的親近。很快,她懷了女兒,孕期曹廷安就不要求她伺候了,那一年算是江氏認識他後過得最輕松的一年。

等她隨曹廷安回了侯府,吳姨娘開始在她耳邊編造曹廷安的殘暴事跡,於是江氏對曹廷安的畏懼越來越深,怕到曹廷安每次開口的瞬間她都要提心吊膽地聆聽,這種情況,江氏怎會分析曹廷安是不是在對她好?

唯一一次的觸動,是女兒五歲那年生病發燒,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守在女兒身邊一刻都不敢閉上眼睛。女兒病得最重的那晚,曹廷安也陪在身旁,她實在難受,躲到屏風後面偷偷擦眼淚,一回頭就撞到了他懷裏。

“別怕,有我在,阿漁不會有事的。”曹廷安抱著她,聲音低沉有力。

那一刻,江氏就像找到了依靠。

“打聽這個做什麽?”江氏點了點女兒秀氣的小鼻子,囑咐她道:“晌午侯爺宴請徐五爺,等會兒你換身衣裳,興許侯爺會叫你過去給徐五爺見禮。”

阿漁眼睛一亮,今日徐潛會來?

這下子,阿漁登時不再糾纏母親講故事了,一頭沖進自己的跨院,準備好好打扮下。

江氏好笑地搖搖頭,真不懂女兒為何突然這麽興奮見到徐五爺了,就因為人家送了她一匹好馬?

不過話說回來,飛絮長得真是漂亮。

回到屋裏,江氏繼續給女兒縫襪子。

大概半個時辰後,曹廷安領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郎中來了,老郎中姓崔,乃京城貴婦圈裏有名的名醫,尤其擅長女子懷孕、生產這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