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別啊,我曾見京中郊外有一種小花,也不知叫什麽名字,與此花形狀類似,只顏色不同而已。”宋平水竭力挽救,想出了一個笨辦法,“不如我們采了這種花,給它染染顏色?”

眾人松了口氣:“有法子就成!”

稍後,崔時橋收集完當時的話語場面,獨自琢磨著寫本子去了,宋平水帶著胡明志夫婦去采花染色,劉方正拿著宋平水畫的花車圖去尋京中最好的造車師傅。

溫在卿乘轎到各部一提此事,群臣紛紛舉手,“我可以!”

“年輕人,萬事不可一沖動就應了,要謀定而後動。”溫在卿思慮周全,語重心長,“這次是有要求的,歸化縣偏僻落後,百姓定不富裕,必定有許多人窮得衣衫破舊,餓得面黃肌瘦,你們可能做到?”

群臣:“哈?”

正值秋日,天高雲淡,錦雁橫空。

冬葵貪睡許久方遲遲醒來,洗漱時柳蘊陪在身側,她揚著一張沾滿水珠的小臉過來,柳蘊拿了毛巾給她擦到一半,被她奪了毛巾,“夫君,你且讀書去罷,我自己來。”

柳蘊只想和她在一起,“鄉試已過,總要放松一下,不如我們……”

“不可,夫君可是要考狀元的,不能懈怠!”冬葵絕情地用手將他推出了門外,“速去讀書!”

柳蘊進了書房,立在窗前翻書做樣子,窗外冬葵一身粗衣身姿纖纖,不過趴在石桌上描了會兒字,就偷懶和鵝逗嘴去了。

一人一鵝在院子裏溜圈,冬葵聽鵝叫得大聲,伸手握住了鵝的脖子,“別叫了,夫君在看書。”甫一松手,白鵝繼續呃呃呃呃,冬葵惱得很,“再叫吃了你!”

白鵝歪著頭,“呃呃呃呃……”

冬葵歪著頭,“吃吃吃吃……吃了你!”

窗內,柳蘊臉色沉沉。

他一向以為陳年舊事不過過往雲煙,極少想起,而今冬葵腦子糊塗了,他這才發現原來舊事裏有許多被他忽略了的東西。

當年他被冬葵壓在窗前讀書,想必冬葵無人陪伴,孤單至極,只能和一只鵝逗著玩,那鵝撲棱著翅膀溜得飛快,冬葵一邊追它,一邊望窗戶瞄來。

柳蘊側身,別開眼去了,現今冬葵對他百般限制,這不能做,那不能做,做了便慌亂不已,此刻他即便想出去陪冬葵,也不能做了。

只能瞧,不能碰,當真是一種煎熬。

熬至晚間,柳蘊教冬葵寫字,才有機會摸摸冬葵的臉,冬葵羞怯怯,學了幾個就想乖乖進被窩睡覺,她總喜歡在被窩裏想象將來的美好日子,用腦袋蹭著柳蘊的胸膛,“夫君,倘若你中了狀元,做了官,我會如何?”

柳蘊雙手按住她的細腰,“你想如何?”

冬葵興奮,“我想吃得飽穿得暖!”

“僅僅如此?”

“那我還要一個大大的衣物房,要好看舒服的衣裳,閃閃發光的首飾,還要繡好多好多繡品放裏面……”

“沒出息!”柳蘊輕嗤。

冬葵咕噥一聲鉆入被中,柳蘊登時悶哼一聲,不過一會兒,她探出小腦袋,眼神明亮,“你也沒出息。”

換來柳蘊漫長的搓磨。

一院之隔,劉方正差人搬進來一輛花車,眾人對歸化縣的貧窮落後又有了深刻的認識,顧頤嫌棄地別開了視線,“服了,你們縣管這醜玩意叫花車?”

實在太像兩把椅子拼在一起了,瞧那車壁上的花樣,京中二十年前都不用了,且那描花技藝更是糙得不行,劉方正想起把圖遞給造車師傅時,造車師傅一臉侮辱他技藝的難堪表情,委屈地一指宋平水,“請您來解釋一下!”

宋平水:“不解釋,解釋就是因為窮!”

等眾人把染好的黃色花朵插在車上,院子裏一片靜默,只有溫在卿這個審美陳舊的老人家低低道了聲,“本部院見過這樣的。”

“什麽時候?”

“小時,祖母的花籃子。”

眾人:“……”

眾人苦苦憋著笑匆匆出了院子,宋平水盡職盡責的聲音追了過去,“諸位明日可要早來啊!”

明日,歡天喜地的大場面,焉有不來之理?

及至破曉,群臣家中忙得是人仰馬翻,一個個紛紛讓家人穿上破爛衣服,畫著面黃肌瘦的妝,拖家帶口出了門。

更有甚者,昨天一天就未用飯,此時饑腸轆轆,步履虛浮,一邊由家人攙扶著出了家門,一邊自我感動,“啊,我敢說,朝中再無人能及我這份心意!”

一轉頭,怒罵出聲,“媽的薛松那個傻子!氣煞我也!”只見隔壁走出一同僚,衣衫襤褸,一手持破棍,一手舉破碗,身後綴著同樣妝扮的一家老小,活脫脫像丐幫巡街,卑微討飯。

沒過多久,群臣匯聚在街道口,你笑罵我,我笑罵你,儒儒雅雅地互相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對面,顧頤意氣風發地來接他的兵,擡眼一望,一群難民熙熙攘攘而來,臉色大變,“我可去你們的吧!好歹都是朝廷命官,要點臉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