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第2/5頁)
毗沙摩以一種迄今為止從未用過的視線,挑剔而審慎的,一寸一寸描摹過自己兒子的輪廓,才慢慢開口道:“玉襄曾經醒來過沒有?”
白秋寒警惕的看著眼前的太逸真人,謹慎的回答道:“……是我把她帶到島上之後,她才醒過來的。”
毗沙摩又問:“這麽說,她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你了?她對你,可說了什麽麽?”
白秋寒頓了頓,目光在太逸與自己父親間審慎的梭巡著:“……她一睜開眼睛,就喊了一個名字。”
毗沙摩忽然有些莫名的急切道:“誰的名字?”
“伏淩。”
這個名字說出口的那一刹,白秋寒感覺太逸的肩膀好似一瞬間繃緊了一下,但隨即他仍然是那副如高山孤月般的姿態,叫他以為剛才的異樣,只不過是一種錯覺。
毗沙摩頓了頓,問道:“……還有呢?”
白秋寒搖了搖頭,“沒有了。”
毗沙摩一下子便臉色難看的沉默了下去。而太逸的表情,卻仍是平靜淡漠的。
“呵?”這叫毗沙摩忍不住的冷笑道:“伏淩啊……伏淩。果然是伏淩,可惜啊,伏淩已經死了,對不對,太逸真人?”
不知是不是這句話中的某些字眼刺痛了玉襄的神經,她原本意識模糊的在白秋寒的懷中休養,此刻卻宛若被噩夢所魘一般痛苦的掙紮了起來。
少女猛地瞪大了眼睛,驚魂未定的坐起身子,剛剛祭出飛劍,才看清身前的人影。
“……”她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便想要露出一個驚喜的笑容,一個“伏”字幾乎已經快要沖出嘴邊,卻忽然看清了那張臉。
是一樣的五官,卻要比那個記憶中的少年,更加的容光輝耀。
通身的氣質,也比伏淩更加的……仿佛如隔雲端一般,不食人間煙火。
和眼前的這個男人相比,伏淩就像是夜空中的一粒星星,雖然明亮,卻永遠無法閃耀過這輪巨大的明月。
玉襄臉上的笑容,突然僵在了一半。那尚未吐出的字眼,也艱難的被她吞了回去:“師尊……”
太逸注視著她,然後淡淡道:“嗯。”
這個“嗯”字,雲淡風輕,卻叫玉襄整個人都控制不住的劇烈顫抖了起來。
有什麽東西,自她的靈魂深處,從血脈之中被剝奪了,那痛楚深入骨髓,竟比之前的恐懼幻境,還要叫她難以忍受的悲從中來,顫栗不止。
他不在了。
那個喜歡著她,她也喜歡著他的劍修少年,再也不在,也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玉襄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但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的忍住了。
“太……好了……”
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是喜極而泣的樣子,非常努力,非常努力的,想要重新露出一個笑容——她當然也是高興的。
因為他們終於離開了幻境,她的師尊,終於得救了。
“……師尊。”
而太逸看著她,仍然是:“……嗯。”
毗沙摩望著她臉色蒼白的模樣,知曉她與伏淩的故事,自然也能明白她的眼淚與笑容背後的情緒,該有多麽叫她肝腸寸斷。
他默然了片刻,看向了太逸,語氣有些復雜:“你還真不愧是……真正的廣寒峰峰主。”
他原以為,太逸無論如何,都必然會受到伏淩的一些影響,而只要他稍有動搖,無情道便會出現破綻,導致他露出弱點,變得虛弱。
然而沒有。
從幻境被破開始,他就宛若伏淩從未出現過一般,一如既往的劍氣瀟灑,縱橫萬裏。
就算是現在面對著玉襄,毗沙摩也看不出絲毫破綻。
他打斷了玉襄的入定,是因為之前在幻境中,所有的邏輯運行都基於太逸的認知,自然比現實容易許多,又有玉樓真人以性命為引,加上她與伏淩並未心意相通,容易將心中的情感壓抑下去,才會成功。
可現在,她心中想著伏淩,卻想入無情道,自然是不可能成功的。她被反噬只吐了這麽一口血,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太逸阻止了她,可這並不能說明什麽。
他是師長,她是他的弟子,擔心阻止,再正常不過了。
這無法證明伏淩依然存在在他的身體裏。
白秋寒關切的抱緊了玉襄,他感覺得到她巨大的喜悅,還有伴隨著這份喜悅,所滋生而出的巨大痛苦。他並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麽,但這一次,他決心陪伴在她的身邊。
這時,自海島的其他方向,突然爆發出八道沖天的靈力——那些靈力迅速的收束成柱,轉眼間就化作一道巨大的牢籠,將整座海島都囚禁其中。
白秋寒和玉襄都愣住了,只有毗沙摩,他下意識的感覺到了不妙,神色一變,便迅速的化作一團魔氣想要沖出牢籠,卻被無懈可擊的攔截在了半空之中。
這明顯是個法陣,能困住魔教教主毗沙摩這樣的修士,結陣之人修為必然不低——玉襄擡頭望去,很快就瞧見了幾道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了海島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