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渡(四)

婚禮的新娘子是溫舒唯在補習班認識的同學,因此,放眼整個婚禮會場,除了阮念初外,溫舒唯唯一認識的人就只有沈寂。

因此她形單影只,十分的孤獨。

吃飯過程中,溫舒唯大概觀察了一下,發現沈寂似乎也沒有其它相熟的朋友在現場。除了新人敬酒時厲騰專程過來跟他聊了幾句之外,他其余時間都挺安靜。

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吃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看儀式,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玩手機。

看上去也十分的孤獨。

目睹這種種情形,溫舒唯不由心生同情,越瞧沈寂越有一種“同病相憐”“難兄難弟”的感覺。思索著,不自覺間,她連看他的眼神都帶上了幾分悲天憫人的調調。

沈寂眉目冷淡,正好從粉絲撈鵝掌那道菜裏夾起一只鵝掌,察覺到什麽,微撩眼皮側過頭來。剛好對上那道晶亮晶亮的視線。

就看見坐他邊兒上的丫頭正歪著腦袋看自己,大眼烏黑分明,盛了三分陽光,瞳孔亮亮的。濃密黑發貼在她左側臉頰上,看著乖乖的,柔柔軟軟又俏皮可愛。

溫舒唯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見他看過來,她一呆,在那一瞬間沒來得及做任何反應,仍直愣愣地望著他。

沈寂也直勾勾地盯著她,神色寡淡,眸光裏蘊著一絲微不可察的興味。

四目相對。

周圍莫名靜了靜。

零點五秒後,溫舒唯已神遊到太空的三魂七魄才依次歸位。她微窘,尷了個尬,兩頰和耳朵都隱隱發燙,連忙掩飾什麽般故作淡定地清了清嗓子。

就在溫舒唯幹笑了下,準備隨便聊幾句什麽來緩解這種迷之詭異的氣氛時,沈寂卻先她一步開了口。

他眉峰輕輕一挑,“想要?”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低而沉,聽著有種說不出的性感又撩人。

溫舒唯:“……”

溫舒唯:?

溫舒唯清亮的眸子裏流露出一絲迷茫,余光往右下方傾斜四十五度,這才注意到沈寂那只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這會兒拿了雙筷子,兩根筷子中間還夾著一塊香噴噴金黃黃的大鵝掌。

“……”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為什麽一個鵝掌都能被你輕描淡寫的一句“想要”烘托得這麽騷?

溫舒唯默。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其實沒有拒絕的理由——她正愁找不到合適的說辭來解釋自己剛才為何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人沈大佬多機智啊,一個“鵝掌”就把所有的難題都給她解決得幹幹凈凈。

不愧是國家的好棟梁,人民的好兒子。

思忖著,溫舒唯順手就把自己的碗推到了沈寂面前,彎起唇,沖他露出一個帶著點兒感激又帶著點兒狗腿的笑容,連聲道:“哎,多謝多謝。”

沈寂沒說什麽,夾著那塊鵝掌放進身邊姑娘的碗裏,然後便低了頭自顧自繼續吃飯。臉上還是那副寡淡平靜的表情。

溫舒唯拿筷子翻了翻碗裏的鵝掌,覺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自己連人家鵝掌都吃了,不聊點點什麽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便隨口問道:“你現在是已經在休假了嗎?”

像是沒料到她會忽然跟他說話,沈寂動作微頓,又側過腦袋看她一眼。

溫舒唯“吧唧”一口咬下鵝掌的一塊肉,腮幫鼓鼓地嚼。眸子和他對視,坦蕩清亮,不避不躲。

沈寂回她一個從鼻腔裏發出來的音兒,懶懶散散的,“嗯。”

“你們這一行常年跟家人分居,挺不容易的。”畢竟已經見過了這麽好幾次,溫舒唯已經從“震驚!問題校霸竟洗白成功,化身保家衛國最強特種兵”這一極端驚訝的心理狀態中走了出來,不僅坦然接受了校霸大佬的新身份新人設,甚至還有些好奇,“你每年能回家幾次?”

“一年休兩回假。”

“哦。”溫舒唯點點頭,又想起什麽,問:“你和念初的老公是朋友?”

“以前一起出過差。”

“原來是這樣。”可能正如西門吹雪和葉孤城之間會惺惺相惜一樣,英雄大佬和英雄大佬之間也總會存在著某種社會主義兄弟情?

溫舒唯頓悟。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溫舒唯鵝掌啃完,覺得廚師鹽放得掠略多,嘴巴裏鹹鹹的。她舔舔唇,拿起湯勺準備給自己盛點湯喝,同時純粹出於禮貌性地隨口問旁邊:“你喝湯嗎?要不要我給你盛點?”

沈寂把桌面上的碗往前推數公分,居然還挺有禮貌:“謝謝。”

溫舒唯盛好湯把碗遞回去,又給自己盛了一碗,低頭正要喝,便聽見邊兒上冷不丁來了句:“海參。”

她聞言一愣,看了眼沈寂的碗,湯裏只有一顆鮑魚和兩粒蔥花。再看一眼桌子上的湯盆,宴席已近收尾,整份湯羹快要減低,料也都被撈得差不多了。

溫舒唯指著湯盆說:“沒海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