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渡(二)

溫舒唯看著這個推送信息思考了大概三秒鐘,點了個“×”,放下手機進浴室去了。

微信好友什麽的,就不用加了吧?

畢竟過去交集不多,今後的交集更不可能有。成年人的世界大多時候功利且浮躁,誰都沒精力去維系某段無關緊要的關系。而且十年前……

溫熱水流從蓬蓬頭裏沖下來。

溫舒唯洗著澡,迷迷糊糊不知想到了什麽,兩頰溫度驟升,趕緊甩甩腦袋中斷自己亂七八糟的思緒,反手關上水龍頭,收拾收拾上床睡覺。

不知是忽然換了環境,還是別的什麽原因,溫舒唯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整晚夢境不斷,一會兒夢見之前劫持“奇安號”的那群索馬裏海盜,一會兒又夢見沈寂。

夢裏沈寂沒有穿軍裝,修長清瘦,膚色冷白,穿著件沒有花紋的灰色T恤,十七中那件黑白相間的老校服被他隨意地捏在手裏,竟還是少年時代的樣子。

他騎在姥姥家小區的紅色矮墻上,眉目斂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句話也不說。人背著夜色月光,整副面容籠在陰影中。

溫舒唯看不清他的表情,動動唇,想說什麽,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冷漠少年這時從矮墻上跳了下來,輕盈利落,燕子般。

她被嚇一跳,終於喊出聲:“欸!小心!”

沈寂還是不說話,淺棕色的眼瞳似笑非笑地瞧著她,直勾勾的。忽然一彎唇,另一只手擰過她的下巴給擡起來。

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看見少年俯身,低頭就朝自己貼近……

……

第二天,溫舒唯是硬生生被自己給嚇醒的。

就在沈寂彎腰低頭完全貼上她的一瞬間,她唰一下猛地睜開了眼睛,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夢和現實。

轉動眼珠,映入視線的是酒店的沙發書桌,屋裏是亮的,絲絲陽光從沒被完全拉攏的擋光簾背後透進來。再往左看,床頭櫃上擺著一副日歷,上面的時間顯示現在的年份是公元2019年。

原來是夢。

溫舒唯松一口氣,右手伸到枕頭底下撈手機,想看現在幾點。剛拿起,一通電話就打了進來。

來電顯示是“菲菲菲”。

溫舒唯還困著,滑開接聽鍵,邊拿手背揉了揉打哈欠沁出來的眼淚邊含含糊糊地說:“喂?”

“你還知道給我發微信啊!你還知道詐屍啊!”剛接通,聽筒另一端便響起個咋咋呼呼的女聲,先是一通河東獅吼般的憤怒咆哮,“你知不知道我們看見新聞說貨輪故障的時候有多著急,印度洋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生怕你掉海裏喂鯊魚,一個個瘋了似的輪著打你手機,全是關機!你要幹嘛啊你!”

溫舒唯耳朵被震得嗡嗡的,只能把手機拿遠十公分,等對面吼完才嘆了口氣,回道:“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也想跟你們聯系的,但是軍艦上不能用手機。”

“這樣啊。”程菲勉強接受了這個說辭,“你現在怎麽樣?受傷沒有?還好吧?”

溫舒唯笑,“放心,我好著呢。沒事兒。”

程菲放心幾分,語氣緩和下來,“那你這會兒在哪兒,看你昨天那麽晚了還在趕稿子,還在亞城呢吧。”

溫舒唯嗯了聲,“下午一點的飛機,我準備起來收拾收拾去機場了。”

兩個女孩兒又隨便聊了幾句。

溫舒唯聊著聊著想起什麽,遲疑半秒,忽而沉聲道:“我見到沈寂了。”

電話那頭壓根都沒反應過來,“你說什麽?見到誰?”

溫舒唯重復這個名字:“沈寂。”

這回程菲總算是聽清了。她艱難地消化著從好友口中聽到的消息,不由大為震驚,不可置信道:“沈寂?以前十七中那個校霸?”

“嗯。”

“天哪。”程菲的音量不自覺拔高了兩個度,“怎麽遇上的?他也在‘奇安號’上跟著你們一塊兒出海?”

“不是。”溫舒唯否認。稍微停了下,又說:“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大家高中畢業之後,有個傳言說沈寂考上了軍校。”

程菲:“啊。”

“這不是傳言,是真的。”溫舒唯說。

話說完,對面靜默了足足半分鐘,然後才極低極低地傳來兩個表示極度震驚的字音:“臥槽……”

程菲聲音都有點跑調了:“你確定?”

溫舒唯正色:“非常確定以及肯定。”

“我的天。這位大佬居然從良了,還從得這麽徹底……”

其實溫舒唯很理解程菲這種不可置信的反應。

畢竟沈寂少年時期的“問題校霸”形象深入人心。高中那會兒,大家暢想未來,也不是沒幻想過這位大佬有朝一日會洗心革面從良。但是令所有人萬萬想不到的是,沈大佬從良從得太過徹底,直接變成了一名神聖的解放軍同志。

蛟龍突擊隊全是海軍陸戰隊特種大隊裏一等一的頂尖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