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野 (三)

“奇安號”貨輪的甲板上。

“頭兒!那兩個中國人跳海了!”有人驚呼。

吉拉尼站在暴雨中看著惡浪滾滾的海面,臉上很平靜。忽然,天邊一道閃電劃過去,往他琥珀色的獨眼裏映入森然白光,駭人可怖。

中國人民解放軍蛟龍突擊隊 SJ。

吉拉尼想起印在那個中國軍人臂章上的、象征中國海軍最強特種部隊的標志。那個他這輩子也忘不了的龍形圖騰。

蛟龍。又是蛟龍。

片刻,吉拉尼擡手摸了摸蓋在黑色眼罩下的左眼,十指寸寸收攏緊握成拳,眼神驟然變得陰狠憤怒。

有個矮胖子扯著嗓子問:“頭兒,人質都被救走了,這船上也沒什麽值錢的貨,咱們現在怎麽辦?撤?”

聽了這話,一個右手殘疾、裝了只尖銳鐵鉤的人一腳就給他踹了過去,罵道:“人質沒了,不撤,等著中國軍艦來給我們喂槍子兒?媽的蠢貨!”

“這回可賠大發了!”

“折了這麽多夥計,這幫中國人欺人太甚!”

一語落地,暴徒堆登時炸開了鍋。一眾死裏逃生撿回一條命的海盜們惱怒不堪議論紛紛。

鐵鉤海盜越想越怒不可遏,看吉拉尼,面目扭曲咬牙切齒地說:“頭兒,咱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其余人也紛紛附和,嚷嚷著要中國人付出代價。

吉拉尼聞言,側目,視線冷冷掃過一幫手下人。

海盜們瞬間閉嘴,悻悻不吱聲了。

天邊又是一道驚雷閃電。

“急什麽。”

吉拉尼啞聲緩慢地說。他嘴角扯出個詭異的弧度,輕笑了一聲,半眯著眼,道:“中國人欠我們的,我早晚連本帶利討回來。”

中國不是有句成語麽。

血債血償。

*

“溫舒唯。”

溫舒唯整個人半夢半醒神思混沌,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只迷迷糊糊聽見有個聲音一直在喊她的名字。低而穩,沉沉的,一聲接一聲,硬逼著她在冰冷刺骨的深海中保留下最後一絲意識。

誰?

叫魂呢?

溫舒唯用力皺眉,想睜開眼睛看看是哪個憨憨這麽欠扁,眼皮卻像有千斤重。又只能放棄。強撐數分鐘後,終於體力不支,完全在那人懷中陷入黑暗……

*

好像,得救了?

再次醒來時,溫舒唯腦子裏第一時間冒出的就是這個念頭。

她此刻身處一個明亮整潔,幹幹凈凈的房間,身上已經換上了幹凈的衣物——一條淺色的襯衫裙。屋子的墻面和天花板都是純白色,燈泡也是最尋常的白熾燈,家具擺設也非常簡單:兩張軍用鐵書桌,一個分成四格的立式軍用大鐵櫃,和兩張一米二的鐵床。

溫舒唯就躺在靠窗一側的鐵床上。距離她幾步遠的位置,是另一架床,鋪著一樣的軍綠色床單,擺著一樣的軍綠色棉被,唯一不同的是,那張床的被子給疊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塊。床頭的鐵欄上印著很淺的“八一”圖案。

看上去單調,整齊劃一,透出森嚴的紀律性。

她睜著眼有點茫然地發了會兒呆,扭頭,看向旁邊的窗戶。

天已經亮了。寒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從世界東方升起的朝陽。一夜暴雨之後的海面風平浪靜,仿佛昨夜的驚魂數小時只是一場夢。

晨光熹微,微風徐徐,海鳥飛翔的路徑和天邊的彩虹重合在一起,光與影,動與靜,美不勝收。

溫舒唯頭還是暈的。她閉眼揉了揉額角,還來不及仔細回憶昨晚的事,哢噠一聲,門被人從外頭推開。

溫舒唯嚇一跳,猛擡起頭警惕地看向門口。

“可算是醒了。”

出乎溫舒唯意料,進屋的是一個身著海洋藍迷彩作訓服的中年男人,和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中年人的年紀在四十五歲左右,戴“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字樣臂章,領口二杠三星,方臉獅鼻,目光炯炯。

白大褂則二十六七歲,膚色白皙,面容清俊,鼻梁上還駕著一副眼鏡,神色和善,看上去平易近人斯斯文文。

溫舒唯注意到青年白大褂底下的軍裝長褲和軍靴,略一琢磨,判斷出自己此刻應該在一艘海軍艦艇上。眼前的兩個人,是軍艦上的某位首長和軍醫。

溫舒唯看見兩人,動動身,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躺著就行了,好好休息。”年輕軍醫走近兩步,拿測溫槍在溫舒唯腦門兒上“滴”了聲,看眼數據,“37度8。”然後拿筆記在冊子上。

中年人皺了下眉,表情嚴肅地問青年軍醫,“情況怎麽樣?”

“還在低燒,待會兒得把藥給吃上。”軍醫答道。

“嚴重麽?”

“不是什麽大問題。”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溫舒唯在邊兒上有些無措,好幾秒才試探著開口,詢問的語氣,道:“請問你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