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264

賽荷走後, 厲徵霆派人將徐思娣的主治醫生請了來,沒多久,護士過來給徐思娣輸液配藥,給她輸了一些安眠成分的藥劑。

一個小時後,一直坐在外間客廳裏的厲徵霆抱著手裏的雪白一團緩緩起了身。

他來到臥房門口,步子一停, 只立在門外立了好一陣, 終於緩緩擡手, 將手搭在門把手上,將守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這張門給推開了。

此刻病房裏安安靜靜的, 僅在床頭的位置留了一盞小小的壁燈,床邊擺放了一架輸液架, 上面掛了一連串的輸液瓶, 輸液管裏的藥滴一滴一滴緩緩地滴落著,襯托得整個病房裏更加安靜靜謐。

而病床上的人呼吸很輕很輕,也十分均勻, 此刻,終於緩緩閉上了眼,似乎已沉沉睡去。

遠遠地看著病床上的那道身影,不知是有些擔心對方還沒有熟睡, 還是有些沒有勇氣,厲徵霆只立在門口,遲遲沒有擡腳邁過去。

有形的門被推開了,可好似還有張無形的門生生擋在了他的跟前。

不知立了多久, 忽而聽到懷裏的那一小團雪白輕輕地叫了一聲:“瞄…”

小奶貓兒在厲徵霆懷裏探頭探腦著,厲徵霆指尖微僵,不多時,他伸手往那團雪白身上輕輕撫弄了一陣,下一秒,那一團雪白忽然在厲徵霆的掌心裏緩緩站了起來,然後輕盈一跳,直接跳進了病房,然後小心翼翼的走著貓步,竟然一步一步朝著病房走近,最終,它停在了距離病房床頭不遠的地方,一直仰著小腦袋,一臉好奇的朝著病床上的人探頭探腦著,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小小的“喵喵”聲。

它似乎還記得她似的,不多時,一直圍繞著整張病床走來走去,邊走,邊不停的喵喵叫喚著。

小奶貓的舉動似乎帶給了厲徵霆一些勇氣,厲徵霆的胸口微微震了震,不多時,他終於握了握拳,擡腳緩緩往裏走。

那幾步的距離,走得有些艱難。

尤其,還只走到床尾的位置,就早早停了下來。

厲徵霆立在床尾的位置,定定的看著病床上的身影,心臟陣陣緊縮。

瘦了。

不過才一天一夜的時間,人就已經瘦了不少,憔悴得不成樣子了。

她本來就瘦,他曾一度想要將她給養些肉出來,卻沒想到,更瘦了,跟個紙片人似的了。

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消瘦,更多的是一種精氣神的消散,整個人完全沒了一絲鮮活的氣息。

才不過一天的時間,怎麽就成了…這樣了。

厲徵霆拳頭微微緊了緊。

他從來不是個畏手畏腳之人,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任何事情能夠令他止步,不敢向前,他的手中雖然沒有直接親手沾過血,卻不知掌控了多少人的命運,變更了多少人的結局,有時候,不是殺人才叫厲害,叫人生不如死往往才算有趣,在他們的世界裏,在背後指點江山,撥弄人的命運,這樣的遊戲才算真正的遊戲,可如今,他撥弄人的命運竟然撥弄到自己頭上來了,第一次親手直接沾的血,竟然是…自己的骨血。

厲徵霆立在床尾,只遠遠地,一動不動的盯著床上的身影,目光在她的臉,她的眼,她的唇,她的鼻間一一劃過,明明還是那張臉,那副眉眼,可一夜之間,卻感覺大不相同了,變得更加清冷,單薄,也變得更加寡淡、薄弱。

靜靜地躺在那裏,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弱得、空洞得好像隨時都要隨之消失似的。

厲徵霆立在原地,定定的看了許久,只緩緩走了過去。

這時,地上的小奶貓忽然嗖地一下跳上了病床上,湊到她的臉間試探著、緩緩地輕嗅著。

她靜靜地閉著眼,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厲徵霆在病床旁邊坐下,見狀,過了良久,只試探性的探出指尖輕輕地觸碰了一下她的手,她的手很瘦,很涼,皮膚又白又薄,皮膚裏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連皮膚裏的經脈血液好似都是涼的,上面貼著膠帶,插著針孔,青紫了一大片,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

她似乎總是這樣脆弱,往往輕輕一觸碰,就出現淤青,渾身就大片青紫了,可偏偏氣性卻大得很,他每每看到那些青紫色的印跡,就隱隱有些後悔,想著下次輕一點兒,再輕一點兒,可每每到了下一次,她往往就是有本事氣得他咬牙切齒,怒火欲,火通通滋滋往外冒,哪裏顧得了那麽多。

可眼前手背上的這些傷口,與往日裏的那些印跡,跟昨晚是完全沒得比的。

他昨晚是完完全全失去理智了,她渾渾噩噩,又痛苦難耐,他怒火滔天,暴跳如雷,他是有意的,又是無意的,他不知道她——

孩子?

多麽陌生的字眼,這是兩個陌生到這三十多年來從來沒有在他的世界裏出現過任何一次的詞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