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對方明顯是在刻意等著她,見她來了,只有些拘束,有些緊張,臉脹得黑紅黑紅,手裏拎著兩包那種用牛皮紙包裹的兩個小紙包。

之前在徐家,徐思娣壓根沒有正眼瞧過對方,眼下兩人面對面,只見對方大約三十上下,滿臉黝黑,嘴唇上方還留了兩撇短短的八字胡,常年生活在大山裏的人經常需要上山幹活,要比鎮上的人顯老,對方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地裏長大的勞動漢子,手指頭的指甲殼裏甚至還殘留著洗不凈的淤泥。

徐思娣並不是瞧不起勞動漢,她認識的所有人都是勞動漢子,可她還是一個小姑娘,還在念書,她還沒成年,然而對方卻三十多歲了,甚至比徐啟良小不了多少,此刻,卻殷勤的來接近她,盡管看上去老老實實的,卻依舊令徐思娣感到有些惡心不已。

見徐思娣過來,飛快的將兩包東西遞到了徐思娣跟前,脹紅了臉,唯唯諾諾道:“這是···這是鎮上的酥餅,小···小叔說說你們女孩愛吃,我給你送過來···你帶回學校吃吧!”

徐思娣飛快的往身後一躲。

兩個牛皮紙包掉落在了地上,裏面的酥餅散落一地。

黑矮瘦一臉愣愣的看著她。

徐思娣忍著惡心,一字一句道:“我不要,別來找我,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

說完,板著臉飛快的繞過他一路加速飛快的跑下了山去。

去了學校後,為了短暫的忘掉那些糟心惡心的事情,徐思娣念書越發發狠了,每天都在爭分奪秒,除了吃飯上廁所其余所有的時間從來沒有離開過座位,就連去上廁所兜裏都塞了一張紙條,一邊上廁所一邊記英文單詞,晚上更是偷偷開著燈蒙進被子裏背誦文言文。

因為壓力過大,營養不良,神經又太過緊繃壓抑,甚至一度體力不支,在一節體育課上徐思娣頭昏眼花險些昏倒過去。

後來還是被任敏將她強自留在了辦公室休息,徐思娣趴在風扇底下,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了,睡了自返校以來第一次睡著了的覺。

時間一晃,轉眼又到了周五,這個周五徐思娣沒有回去,她托人給家裏送了個口信,說馬上期末考試了,她住同學家裏,其實哪住在什麽同學家,她跟班上的同學都不熟悉,自己躲過宿管阿姨的檢查,一個人被偷偷被鎖在了宿舍裏,沒有電,沒有水,自己提前備了口糧和水,就那樣生生挨了一天兩晚。

白天還好,就是晚上,在漆黑無人的寢室裏,空蕩蕩的,有些瘆人,她一個人捂住耳朵躲在被子裏瑟瑟發抖,六月天的盛夏裏,她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熱得、憋得快要死過去了,依然不敢冒出頭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

在十六歲的徐思娣眼裏,大學就是一道人生的分水嶺,考上了就是天堂,考不上她就得下地獄,還是下到十八層的那種,由不得她不努力。

周一這天徐思娣剛到教室,任敏忽然過來將她喊了出去,沖她一臉欣慰的笑著道:“孩子,你家人來了,就在校門口,我請他進辦公室坐坐,他非不進,這是他親自送過來的東西,托老師捎給你的,你拿著。”

任敏對徐家父母印象不大好,她曾親自上門家訪過,受訪的卻並不是徐家父母,徐家父母壓根沒有露面,而是村子裏村長接待的,從村長那裏了解過情況後,這兩年以來任敏就再也沒有登過徐家的門了。

不過剛才倒是令她有些微微意外。

看上去還是挺憨厚的。

任敏頓了頓,便又道:“人這會兒還沒走了,你趕快過去瞧瞧!”

說著,將手裏的東西塞給了她。

是一大袋紅彤彤的紅富士及一包蛋糕之類的糕點,紅富士用網裝著,從外面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蛋糕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即便沒打開包裝也猜測得到。

一看到手裏這兩樣東西,徐思娣就心下一沉,面無表情的走到校門口,果然遠遠地就看到一個身穿條紋汗衫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校門外一臉殷勤的給守門的門衛開煙抽,那一刻,徐思娣只覺得渾身的血液直沖腦門,氣憤、羞恥、憎恨,以及對這個世界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她呆呆的立在原地,整個人凝固住了,不知過了多久,趁那人沒有發現她的身影,徐思娣拼命躲了起來。

她想要將東西全部摔到那個陌生的,可以充當她父親的人的身上,砸到他的腦門上,可是,她不敢,她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她完全不敢開鬧,這裏是學校,這裏面念書的全是國家未來的花朵,她怎麽能夠讓如此肮臟的行徑、如此惡心的事情沾染、汙染著這樣美麗的校園呢。

徐思娣將手裏的東西全部扔進了垃圾桶。

長長的手指頭嵌進了肉裏。

然而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