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好你個沒用的、殺千刀的臭玩意兒,你怎麽不去死了算了,往那黑糜崖下一跳,死了就幹幹凈凈一了百了了,欠了這麽多錢,老娘管你死活,誰要再敢上門來鬧事,將來礙了我兒子的路,我他娘的跟他死磕到底,你信是不信!”

“有本事別回來,這輩子也別回家,你個殺千刀的孬種,要是敢回來,老娘跟你拼了這條老命,老娘不剁了你就不信蔣!”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有能耐將老娘這條老命也給拿去賭了。”

屋子裏頭女人扯著嗓子罵罵咧咧了好一陣。

沒多久,又傳來一陣拙劣的哭聲道:“我上輩子是殺了人了,還是放了火了,這輩子竟然攤上了個這麽好吃懶做、只會賭錢吃酒的孬種,造孽呀,真是造孽啊。”

女人嚎得起勁,過了片刻,屋子裏頭忽然又卻傳來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聲音略帶幾分幼稚,聽著像是個小孩子的聲音,略帶幾分不耐煩道:“媽,你罵夠哭夠了麽,俺爹都走遠了,那些個上門討債的也都走遠了,聽不到了,嚎叫了這麽久了,累不累人,你不累我都聽累了,真是煩人,我肚子都餓扁了,什麽時候才可以吃飯啊!”

這道聲音一響起,那道哭聲立馬停了,沒多久,裏頭的哭聲就成了哄人聲,難得一臉耐心道:“成成成,七寶別惱,媽這就給你做去,媽這不是怕那些討債鬼一直賴著不走麽,那一個個可都是村子裏遊手好閑的,專門替、人、討、債的,見慣了世面,不鬧大點震不住他們!”

溫聲細語哄了一陣,一看時間都這個點了,忽然間又改為破口大罵道:“你上頭那個悶不吭聲的小賤人也不知道死哪去了,這個點還不回來,家裏還一堆衣服沒洗,飯也沒做,一會兒回來了看我不好好收拾她。”

小孩道:“她該不會是掉下黑糜崖了吧?”

黑糜崖就是那段險峻的雲梯,山裏的小孩自六七歲開始就由大人領著攀爬,可是屋子裏的這個自小嬌生慣養,家裏不許,還一直沒爬過,是以,小孩聲音裏透著一絲好奇。

“呵,掉下摔死正好,一個個都是些個不讓人省心的,死了一個算一個。”

女人一臉陰狠氣憤道。

說完,對方抹了抹臉,推門出來,正好看到徐思娣背著書包站在外面,正一臉冷漠的看著她,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一看到她這幅清高冷漠的模樣,蔣紅眉就來氣,直接提起門背後的一個掃帚狠狠地向徐思娣身上撲打去,一邊打一邊怒不可支道:“你死哪去了,還知道回來,是不是一見家裏遭了事兒,都躲得遠遠地了,好你個白眼狼,養你這個大有什麽用,你個該死的東西,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邊罵邊將徐思娣摁在地上撲,見連掃帚都打歪了,只一把將掃帚扔了出去,又抓著在對方的頭發往地上狠狠摁了幾下,發了瘋似的道:“一個賭錢輸錢,一個吸血鬼似的就知道敗家裏的錢,你們父女兩個沒一個省心的東西,攤上你們兩個,老娘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一直到氣喘籲籲,完全使不出任何力氣了,這才狠狠踹了對方一腳,抓著她的頭發將人一把拽了起來往廚房方向用力一推,怒氣沖沖道:“還傻站在這裏做什麽,還沒挨夠是嗎,還不滾去做飯!”

說完,咬牙瞪了對方幾眼,見兒子出來了,這才轉身將兒子拉了回去,道:“別看,教訓小賤人,別汙了你的眼睛。”

門砰地一下關上門了,將徐思娣關在了門外。

此時,外頭已經全黑了。

徐思娣摸著黑找到的跌落的鞋子套在腳上,又擡手理了理衣服,捋了捋長發。

背疼,肩疼,臂膀疼,頭皮也疼,全身都疼,然而即使再疼,整個挨打的過程她都沒有反抗一下,因為這十六年來,這樣的挨打在家裏早已經習以為常了,十六年的挨打中得出來的經驗是,越反抗,對方越打得厲害,所以,在挨打時她從不做無謂的反抗。

肉體上雖有些痛,可心裏其實早已經麻木了。

都挨了十六年,忍了十六年,最後還有一年,在這至關重要的一年裏,即便是骨頭被打斷了,她都要咬牙挺過。

徐思娣對自己道。

這樣想著,徐思娣緩緩擡腳,即便回來了都沒能進屋,而是朝著一旁那個破舊的廚房緩緩走去。

將書包放下,將燈打開,機械般的洗米,做飯。

十瓦的燈泡籠罩在破舊的小廚房裏,其實比蠟燭亮不了多少,可是徐思娣早就習慣了,在這個廚房裏即便是摸黑也能燒出一桌子菜。

淘米的時候,搓著搓著,徐思娣思緒忽然頓了頓。

回想著蔣紅眉剛才那副刻薄兇惡的臉面,她忽然間想到,其實,小時候還好,三四歲的時候徐思娣是有些印象的,那個時候蔣紅眉對她還不錯,可是隨著她漸漸長大,她沒能成功生下兒子,遭婆婆欺淩,妯娌諷刺,又加上丈夫徐啟良在外頭胡搞亂搞,日子久了,心態開始扭曲,慢慢的就將滿身的怨氣全都發泄在了徐思娣身上,欲望是無窮無盡的,戾氣隨著歲月的增長自然也會越來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