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2/2頁)

“可是你真的準備好去面對那些魑魅魍魎、妖魔鬼怪,真的要與你現在的生活完全訣別?很有可能某日你一起床,看到的不是枕邊人的臉,而是快馬加鞭送來的噩耗,你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她,這樣的準備,你真的做好了?”

蕭景雲自己早就知道這個道理了。

他當年最喜歡逃課去看各種各樣的話本的時候,便看到過這麽一個故事。這個話本裏具體講了怎樣的故事,他已全然忘記了,只記得那個苦守多年的女子終於等到了自己那聽說加封為大將軍的丈夫歸來,卻沒能等到活人,等回來的,是一具棺槨。

粗糙的勾線繪出的畫面上,那個衣衫破舊的女子伏在自己丈夫的靈柩上嚎啕大哭,口翻來覆去的只有那麽一句話:

“都說‘悔教夫婿覓封侯’,果然嫁人啊,萬萬不能嫁給英雄,因為英雄的妻子都很可憐。”

——可誰年少的時候,沒有喜歡過英雄呢?

不管是少年還是少女,誰在年少懵懂的夢裏、在春心初次萌動的心底,沒有過白衣勝雪、烏發高束的英雄?

她能仗劍而來,能策馬西去,能馭使風雲雷電斬妖除魔,能在萬軍之取敵軍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宛如姑射神人般不食人間煙火,哪位少年能拒絕這樣的一個人呢?

在年輕的時候,一旦遇見了最驚艷的人,再往後就什麽都入不了眼,更是忘不掉那個人了。

可就算忘不掉,得不到,也比退而求其次去尋求那些庸脂俗粉來得強。

蕭景雲沉默著點了點頭。

蕭老爺子嘆了口氣,道:

“那你既然已經定了主意,少不得我得告訴你一些事情。”

他往葉家的方向點了點頭,意有所指道:

“你知道為什麽你前腳剛回家,剛剛那人就能把你堵在門口麽?因為葉家裏面有人看不慣你今天的行徑,便立時去給他通風報信。”

“也只有最注重這方面的葉家,才能做得出這樣的事情來了。你知道的,景雲,他們家自己搞那一套等級嚴明的秩序可是半點都不放松,甚至連葉鴻興那樣的首席長老,沒有葉家家主的帶領,都不能從道正門進去。”

“那你想想,你這麽個身無功名、還曾經有過前科的家夥,貿然就要去求娶他們全族裏地位最高的家主,有幾個人能看你順眼?”

蕭景雲略微計算了一下葉家人的報信速度、那人接到信息再趕過來的速度之後,立時便悚然了:

旁支和本家之間的距離雖不說遠,但也絕對稱不上近。他在葉家滯留的時間其實並不是很長,細細算來的話,竟是在他還在簽訂那份協約之前、在他只不過說了要求娶葉楠的這番話的同時,通風報信的人就已經到達蕭家的旁支了!

原來最大的內鬼不是在他們家,而是在葉家,剛剛那個來找麻煩的人,不過是一枚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棋子而已!

蕭景雲立時便想起身趕去葉家——雖然沒多久之前他剛從那裏被葉鴻興半請半趕地送出來就是了,但是蕭景雲是什麽人,他才不顧這種可有可無的臉面問題呢,當場就想要去提醒一下葉楠:

你們葉家有人吃裏扒外給別人送消息!

可他還沒來得及移動腳步呢,一只精巧的紙鶴便從窗口翩然飛入,穩穩地落在了蕭景雲的心,紙鶴上還帶著一點若有若無的香氣。

說是香氣,其實也不太像,如果真的要給這種氣息下個定義的話,那麽便是在極冷的環境產生的某種錯覺,抑或是在冰天雪地的、過分寒冷的環境,幽幽生出來的一絲極為清冷的氣息。

這種感覺來得十分微妙,也十分細微難捕捉;再加上它一路飛過來,身上就算有著再多的這樣的氣息,也要在一路的飛翔被沿途的風盡數侵襲了,可可蕭景雲愣是就能憑著這縷若有若無的氣息認出來,這是葉楠本人的。

他還沒來得及伸去打開紙鶴呢,小巧的白鳥便主動躍入了他的掌心,自己舒展開了身軀,薄薄的一張紙上除了幾條折痕,便只有一行墨跡未幹的字了:

【我知道。】

蕭景雲看著這張字條,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的好:

他原本想為此感動的,畢竟兩人哪怕相距甚遠,竟也能知道對方的所思所想,這何嘗不是一種幸運?知己本就難求,更不要說心有靈犀一點通

可一想到這件事背後隱藏著的、更為致命的信息,他便什麽多余的事情都想不到了。

——葉楠既然已經知道了葉家有人這麽做,為什麽還不讓他出,甚至都不必讓他上門去警告?

只能是因為這個原因了:

此人在葉家必然位高權重,而且所作所為另有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