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4/5頁)

在人人都恨不得把電視劇從十來集拉長到幾十集、一百多集,好賺更多的廣告費的時候,也只有孫道這樣的老牌導演還會保留著之前那種不為名利只為拍戲的作風;再加上找來的演員都技藝精湛令人省心,更不用說葉楠本人往那裏一站本色出演就足夠了,算來算去,就剩這最後一段戲沒拍。

這部戲的關鍵就是要借著月色和夜色,才能顯出其的真諦來。之前沒拍是因為一直沒什麽好月亮,要是全都用打光的話,未免太假;有好月亮的時候白天的戲份又重,累的人晚上氣色不好,所以拖來拖去,竟然把這一幕拖到了最後一天才拍。

這是一段很長的戲。在劇由於媛扮演的那位明明才滿京華、卻被貪慕虛榮的家裏強行送進宮的後妃本來就心如死灰了,沒想到見過了皇帝之後,更加絕望,雪上加霜:

邊疆戰事吃緊,從前線飛來的戰報都跟雪花似的要把桌子給埋了;京城官員大都燈下黑,屍位素餐,要辦一件事先要經過幾十個關口,事還沒報上去,要走的人情銀子卻花了成千上百,就沒個能幹活的人;明明風調雨順,該是減免賦稅的時候,征收的賦稅卻一年高過一年,搞得明明是豐年卻像是遭了災似的。

這個國家已經從裏子壞掉了,可是這位年輕的皇帝卻什麽都不知道,或者說知道了也不想管。前線的將士們都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了,年輕的皇帝在想著的事情卻是什麽時候能再吃上從邊疆送來的奶皮子,這場仗得趕緊打完才有的吃。

她久有才名,心懷家國天下,本來都要立志自梳了卻又被送進宮裏來,還遇上這麽個軟腳蝦。於是這姑娘一個沒想開,在月圓之夜遣散了所有的下人,便要舉身赴清池——

然後就被路過的葉楠隨後一撈,救了上來,半點響聲也沒有發出,足見其功夫高明。

漫天月華流照之下,於媛的衣角都沒來得及濕上半分,只有葉楠的足尖恰好沾到一點平靜的水面,借著水面一使力,這才漾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等到於媛扮演的這名妃子終於回過神來了之後,這才發現自己身邊什麽人都沒有,一朵悄然盛放的玉蘭花被夜風吹到了湖心,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了那一圈圈的漣漪的正。

要不是她十分確定自己剛剛已經跳下去了,還是被人救上來的,只怕說這一圈圈漾開的水波是由這朵玉蘭花驚起的都有人信,半點有外人來過的痕跡都沒留下。

恰巧在這時,一陣夜風掠過她尚未來得及完全關起來的窗戶,將放在窗邊幾案上尚未來得及合起的書卷吹得書頁嘩嘩作響。好一陣翻動之後,這陣風才徐徐停下來,最後落在陳年舊事上,赫然便是巾幗宰相上官婉兒的逸聞。

——就連巾幗宰相當年都是內舍人,十歲封才人,後來還不是代朝廷評品天下詩?

就在她心思電轉的這一刹那,窗邊開得正好的玉蘭花邊掠過一點漆黑的衣角。

真要論起來的話,這個套路其實已經寫爛了,演爛了,看客們只要看個開頭,就心知肚明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是這又是接下來所有的劇情開始的起點,正是從於媛扮演的這位妃嬪未能投水自盡、便生出了要做巾幗宰相的意思之後,所有的劇情便都從後宮爭鬥轉到了爭權奪利的上面。

所以這段鏡頭必須要一氣呵成不說,還要用長鏡頭,取的就是一個在極靜極沉的黑夜裏醞釀出了日後滔天的烈火這種隱喻。

足足半分鐘,一個剪輯都沒有,要的就是這種一氣呵成的、處處細節都能環環相扣的感覺,以此來襯托命運。

於是要吊威亞的不光是葉楠,還有一旁的於媛,惹得蕭瑞圖再問道:

“這威亞沒問題吧?”

場務也好脾氣地回答道:“沒問題,蕭二少放心吧,要是出了問題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我們還沒這麽大的膽子在這方面偷懶耍滑。”

他們還在這邊說話呢,正巧這時蕭景雲又來了。這位昔日永遠見不著人影的大忙人這段時間常常出現在這裏,整個劇組倒也眼熟他了。

蕭景雲一來,蕭瑞圖立刻噌地一下蹦了起來,認認真真想了好半天才確定自己這段時間沒惹事,沒必要一看到自家哥哥就緊張成這個樣子。

思來想去,蕭瑞圖還是決定在心裏把這口鍋甩給蕭景雲,誰讓他常年冷著個臉積威過剩,鬧得他就算沒幹什麽不該幹的事情,一看到蕭景雲還是要下意識地先心虛一下,趕緊把自己的椅子推了過去,賠笑道:

“哥,你來啦?坐,坐,別客氣。”

蕭景雲對他略一點頭,便轉向了一旁的場務,問道:

“這威亞沒問題吧?”

場務:我懂了,你們原來真的是親生兄弟,看看這一模一樣的問話方式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