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2頁)

於媛突然想通了什麽似的,她臉色陡變,步並作兩步沖到了落地窗邊,往下一看——

這人的身上果然還穿著數天前的那套外賣員的制服。

周圍的保安趕緊圍攏了過來,驅散周圍的圍觀人群,順便把這人翻過來,讓他正面朝上,再蓋上裹屍布,想來是完全死透了。於媛覺得心一陣陣地往外滲冷汗,然而她的心裏,卻莫名有種放松的、長出一口氣的感覺:

她再也不會被這種垃圾糾纏不休了。

等於媛花了將近十分鐘才冷靜下來之後,就聽見有人邊說閑話邊從她倆身邊經過:

“剛剛那人有病吧?”

“我也覺得他有病。你沒聽人說嗎,他前幾天剛被送進來的時候就已經確診精神有問題了。”

“哪怕不確診,光看他剛剛的行為也挺不正常的了。他先是在地上跪著不停磕頭,把自己搞得血肉模糊了,又從十樓一躍而下,哪個正常人會這麽幹?”

“就是,不知道跳樓其實是最痛苦的死法嗎?據說這種死法的話,就算人死了但是身體還會有神經殘留,只能感受著自己的呼吸逐漸停止和血肉模糊骨骼折斷的劇痛。”

“再說了為什麽要想不開跳樓啊?!環衛工人很麻煩了,醫生也很麻煩的,警察也很心累的,能不能安安靜靜地死在自己家裏,不要給別人增加麻煩?”

——於媛終於反應過來了,這一起跳樓事件雖然看似給她報了仇,但是細細算來,跟她半點關系也沒有:

她報警回來、險些被奸殺的那個晚上,根本就沒人看見他和自己走在一起,因為他是埋伏在郊外動的;甭管最後是誰把他送到了醫院,總之醫院的檢測報告已足以證明他精神不正常,她便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了;這樣一來,這個精神病人跳樓而亡,唯一受影響的,便是這家不知給多少人做過檢測胎兒性別這麽不人道的檢查的醫院。

她從頭到尾都被擇得幹幹凈凈,卻又是最大的、唯一的受益者。

等到於媛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自己的臉上已經一片冰涼了之後,她胡亂隨一抹,就抹到了一的眼淚。葉楠輕輕嘆了口氣,把自己隨身帶著的帕給了她,柔聲道:

“我知道你們現在雖然還說因果輪回,報應不爽,但是其實已經沒什麽人信這個了。”

——世事更叠,滄海桑田。

葉家直接被天道針對得斷絕傳承;這天裏葉楠找過不少盛極一時的玄道家族,但是無論如何,也再也聯系不上什麽她熟悉的人了;也只有一些依托廟宇和道觀而存在的流派,能夠在漫長的亂世站穩腳跟撐到現在,勉強尚有一息生殘存。

玄道沒落如斯,更別提眼下騙子橫行,隨便學個兩半懂不懂的印和符咒、再看幾本書就敢出來招搖撞騙,沒人信很正常。

但是哪怕不信,也不能不尊重冥冥的某些底線。

“所以我要帶你來,我要讓你看著,有我在的地方,就定然有公義留存。”葉楠輕輕按了一下於媛的肩頭,堅定道:

“哪怕沒有,我也要生生造一個出來。”

於媛眨了眨眼,還沒等她的淚水從眼眶裏落下來,就聽見有個相當刻薄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不過矛頭完全沒有對準她的意思,直直沖著剛剛說話的葉楠便去了:

“呵呵,年紀不大,口氣不小!”

“我年紀不小了。”這人在於媛身後,葉楠自然一直都能看見他。不過說實在的,這人面色晦暗,目光陰險,面上多橫紋,哪怕她不出,這家夥今天也離倒大黴不遠了;既然如此,她倒不是很介意再往上面添一把柴火,讓他再多犯點口業,早倒黴早完事兒豈不更好?

山海古卷裏的大妖們齊齊打了個寒顫。從來沒人能夠在冒犯了葉家家主之後還能全身而退,哪怕“不知者無罪”這個理由也救不了人:

你哪怕不知道這是葉家家主,是你惹不起的人,難道普通人就該被無緣無故地欺負麽?

不知者無罪從來都是為人開脫再好不過的借口了。

於是葉楠誠懇道:

“我都一百多歲了,我吃過的路比你走過的鹽都多呢。”

於媛:???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

這人也覺得葉楠在驢他,當即便暴起怒聲罵道: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

結果後半句還沒能罵出來呢,他就以一個相當吊詭的姿勢來了個左腳絆右腳,五體投地摔在了葉楠面前,給葉楠磕了個大響頭的同時,險些沒把自己的舌頭齊根咬斷。

葉楠把於媛往自己身後拉了拉,努力回憶了下她最近了解到的、比較通用的鬥嘴方式之後,再次誠懇道:

“好孩子,還沒到大過年的呢,爸爸沒錢給你,別磕頭了,起來吧,乖。”

——這人要是有個心腦血管之類的疾病的話,只怕被氣死在當場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