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徐志新捂住了臉,痛苦道:“確實是我的錯。”他看向白端端,“白律師,沒必要再掙紮了,假的東西真不了,這東西就算申請鑒定,也兜不住的。”

徐志新自己已經承認了造假,外加證據看起來也確實是假的,白端端如果再各種否認,倒是妨礙司法的行為了。當事人的態度已經至此,作為代理人的白端端只能偃旗息鼓。

季臨冷笑了聲,他挑釁地看了一眼白端端,然後笑笑,這才掏出了一份文件遞了過來:“我想,那麽現在我們可以談談和解方案了。”

白端端忍了忍太陽穴邊跳動的青筋,翻了翻這份和解協議:“承認自己騙病假被開除,因此完全放棄任何賠償金,並且立刻做好離職交接?”

這哪裏是什麽和解協議,這是金光電子徹徹底底的勝利。

只是如今就算徐志新脛骨骨折是假,騙病假是真,作為他的律師,仍要為他的利益奮戰到最後一刻:“我們要求離職手續做主動離職處理,不接受承認騙病假被開除。”

她征求過徐志新的意見後,再次進行談判:“我們放棄所有賠償金,並且不再走剛才的策略拖延審理時間,唯一的要求就是按主動離職處理,滿足這一點,我們可以立刻請法官制作調解書,從此再無瓜葛。”

賠償金是泡湯了,那至少把離職緣由做的漂亮一點,不要影響下一份工作。主動離職和被開除可是兩碼事。

只是白端端說完,季臨就輕笑出了聲:“不可能。”

事已至此,白端端也徹徹底底想明白了:“根本就沒有什麽和解,一開始就是個圈套,你根本沒和主審法官聯系過說要調解對嗎?也根本沒約好調解室,調解室裏的人根本就不是上一档調解延後了,而是人家本來就約的這個時間?”

電話裏告訴說要談和解,這樣極大地麻痹了徐志新的心理防線,他因為騙病假心中有愧,聽說公司願意和解,自然是願意的,而一來以後卻不僅沒能和解,還被劈頭蓋臉甩了自己病假造假的證據,步步為營逼到絕境,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心理落差太大,才更容易在季臨的連環炮裏情緒崩潰,直接放棄這個案子裏最後的掙紮。

雖然徐志新的病假單是有問題,但其實如果徐志新剛才能穩住,即便很微弱,白端端未必沒有贏的可能。和解談判很多時候是拉鋸戰心理戰,在陳明華和閆欣剛才轉瞬即逝的表情裏,白端端覺得自己是找準了點的。

即便是假證據,只要自己當事人一口咬定是真的,死活不認可季臨方的證據,申請對他們那些證據進行鑒定,那麽這些證據的真實性就存疑,只要在鑒定結果出來之前,這就不是假證據。而自己只要在努力爭取的這段時間裏說服企業進行調解,就能反敗為勝。

只可惜季臨一系列不按常理出牌的打法徹底把徐志新給打垮了,他徹底放棄了掙紮。

剛才一點一滴的細枝末節也在白端端腦海裏面面拼湊成完整的畫面,她看向了季臨,一想起就這樣輸了,白端端惱怒道:“所以你剛才也根本就是故意把咖啡潑到徐志新身上,然後把自己衣服給他的,其實調查清楚他怕狗以後,早在衣服口袋裏裝了狗糧,季臨,你這個人真的很陰險!”

面對白端端的指控,季臨卻完全波瀾不驚,他只擡了擡眼神:“雖然你的名字聽起來不太聰明,但你本人比我想象的好那麽一點,還沒有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礙於場合,白端端只能仍舊保持職場人的鎮定,然而她的心裏已經完全撕心裂肺地咆哮起來了——

來人啊!快把這個賤人給我狠狠打三十大板!!!打得屁股開花皮開肉綻!

只是現實裏,賤人季臨還是四平八穩地站在白端端面前,他輕哂道:“陰險?不過是取證手段,兵不厭詐,你可真是天真。”

手段狠辣,但是沒錯,就連錄音,即便沒經過當事人同意,因為02年開始最高法出台規定擴大了合法錄音證據的範圍,只要不是脅迫、拘禁他人,或者直接安裝竊聽等非法方式取得的,即便是在談話過程中的偷錄,也是合法有效的證據。

白端端忍住不跳起來打死他的沖動:“沒有任何和解的余地嗎?”

季臨挑眉看了白端端一眼:“我為了這個案子,研究了四十幾篇法醫學關於人體脛骨和身高的論文;在調查知道徐志新的父親胰腺癌後,讓助理把本市所有腫瘤醫院的胰腺癌專家都走訪了一遍;好不容易通過各種溝通才說服了附近幾個便利店的店主,讓我們交叉排查了三家重點腫瘤醫院附近的監控;所裏三個律師一共看了467個小時時長的監控;還把另一位合夥人的狗特意餓了一天。”

他直視白端端道:“我花了這麽大的精力,你覺得你的當事人能在騙了企業病假、浪費了企業時間、律師費,以及造成了人事總監法務總監這麽多麻煩以後,還輕巧地全身而退,不痛不癢不用受到任何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