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會試放榜

會試諸考生的卷子,早已經在幾日前謄抄完畢,交至諸位考官手上。

這呈上來的卷子,看不出姓名,分不出字跡,謄抄之後尚且檢閱了一遍又一遍,杜絕了作弊的可能。這樣一份份不知來歷的卷子,經過幾日的評選,漸漸分出了三六九等。

幾位考官填完了乙榜,如今正要待填甲榜。甲榜是從第六位往前填的,前頭幾個眾人都沒有多少異議,分歧就在於這甲榜的頭名上。

翰林院的石翰林手裏拿著一份墨卷,禮部侍郎陳大人手中,亦拿著一份考卷,兩方已經爭辯多時了。

陳大人手中的那份,極擅經義,由淺入深,鞭辟入裏,讀來讓人拍案叫絕。雖說後面的判語稍稍差些,但瑕不掩瑜,仍舊極為驚艷,陳大人覺得,就憑此人對經義的參悟程度,便堪稱頭名。

石翰林分毫不讓。

他手中的墨卷,亦是一份上上之作。經義寫得不錯,詔誥判語也不錯,尤其是判語,精煉老道,一眼看著便知道是熟讀律法之人。讀書人裏頭,能將律法吃得這般透徹之人,還真是少見。

若只光這點也就算了,最關鍵的是,此人後面的策論寫得著實令人驚嘆。

此次策論所出題目頗難。

題目是禮部尚書鄭大人所出,難不說,還頗為雜,以一道近二十年來的米價題引入,讓諸考生自選角度分析。

能作出這道題的人本來就不多,能正兒八經分析出道理的,更是少之又少。偏偏石翰林手中的這份,就做得足夠完美。如今的讀書人,大多都是兩眼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這般雖好,卻也有不足,不足之處在於對民間世情了解得太少,做個學官倒也沒什麽問題,可若是一朝考中進士做了父母官,便力有不逮了。

正因為如此,石翰林才如此堅持,要讓此考生列為頭名。

翰林院這邊和禮部這邊都希望自己挑中的考卷被擡為頭名,彼此各不相讓,爭來爭去也沒有一個定論。幾個考官同考官都下場站隊,好巧不巧,兩邊各一半兒的人,誰也沒有壓得過去誰。此間未曾表態的只三人,一位是太常寺卿,一位是禮部尚書,一位是王翰林。三位都是德高望重之輩,別瞧如今這些人爭得這般厲害,實則最後定頭名的,還得看著三人的意向。

鄭尚書坐在上首,眼見這一日就要過去了,心知不能再拖。

只是,他對著兩份卷子隱隱約約有些猜想,雖不能證明是否為真,但鄭尚書也不能保證自己是否會偏心,遂看了王翰林一眼,決意將此事推到王翰林頭上:“王大人覺得如何?”

王翰林並不接話:“鄭尚書是主考官,您定奪就是了。”

鄭尚書心中一嘆,接過其中一份考卷,最後卻看向了旁邊的太常寺卿:“張大人覺得呢?”

太常寺卿張炳忠本來也不是愛出頭之人,平日裏都是謹言慎行。如今猛然被點到名,張炳忠也愣了愣,旋即道:“可否再將這兩份考卷拿來我再看看。”

鄭尚書趕忙將手裏的考卷遞過去。

陳大人也緊隨其後,絲毫不讓。

張炳忠瞧著兩人的態度,又是一嘆,接著才凝神細看起了兩份考卷。這卷子,張炳忠自然是看過的,如今再看,只是想多分出些不同來。

陳大人遞過來的這份,詞藻頗為華麗,行文大氣,足以見此人才學了得,功底深厚。這是一份漂亮的考卷,不論從何種意義上來說。

而鄭尚書送來的那份,貴在實際,貴在腳踏實地。便是後面的策論,也都是言之有物,想來應該是深知民間疾苦之輩。

張炳忠猶豫了片刻,陳、石二人俱是一臉緊張地盯著看。

少頃,張炳忠心一橫,道:“此份最佳。”

鄭尚書伸頭看了一眼,發現張大人心中所想同他一樣。他又看了王翰林一眼,王翰林沖著他微微點頭。

行了,如今三人都點頭贊成,鄭尚書便也不再猶豫,提起筆,在一張卷子上劃了“一”,一張卷子上劃了“二”。

之前猶豫了那麽久,臨到頭來,卻如此的簡單幹脆,幹脆到旁邊的幾位大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陳大人看到那個“二”字之後,端著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等到鄭尚書落筆之後,又趕忙上去查看。

沒錯,他的那份被定成了第二。

陳大人一雙眼睛都瞪圓了,難以置信地盯著尚書大人看。他們禮部推選出來的考卷,尚書大人竟然會幫著別人?

鄭尚書也被陳大人幾個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只他並不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不對。鄭尚書幹嗽了一聲:“行了,頭名已經定下來了,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兒吧。”

“可——”

陳大人還想再掙紮掙紮,不想後頭的張炳忠忽然來了一句:“這擅治經者易得,擅治生者難得,如今朝廷最缺的,便是務實又有能力之人。辱沒了這麽一位良才,日後再想找一位,可是難上加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