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安山在安州市的近郊,距離市中心約莫大半個小時的車程。這裏群山連綿、風景秀美,是自古以來采茶賞花的名勝之地,也是名人吟詩作畫的風雅之所。

汽車開上蜿蜒的山路之後,隔一段路就有山澗茶林,綠意蔥蘢,就連盛夏的暑意都消散了不少。

蘇廷允查出來肺部有腫瘤,幸好切片化驗之後是良性的,醫生再三叮囑,讓他找個空氣好的地方靜養,蘇廷允就在這裏的買了套別墅住了下來。

因為當時時間匆忙,沒什麽挑選的余地,買的別墅不大,四周是一些民宿和村民,但也無心插柳柳成蔭,讓蘇廷允悶得發慌的休養生活有了幾分家長裏短的樂趣。

車子拐進了一條單行小道進了村,路上周叔放下車窗熱情地和村民打著招呼,有幾個面孔蘇莘也都認識了,一個個笑著點頭。

村莊依山而建,開到了最頂上,一座被竹林圍繞的白色別墅出現在眼前。蘇莘推門而入,一條大狗朝她撲了上來,歡快地咬著她的衣袖往裏扯。

“布多多。”蘇莘蹲下來抱住了它,在柔軟的狗脖子上蹭了蹭。

這是一只金毛犬,今年四歲,狗毛是乳黃色的,摸上去非常柔軟順滑,蘇莘最喜歡揉它的脖子了。

蘇廷允正在院子裏修剪他的絲瓜架和番茄,一見女兒眼睛一亮:“莘莘,你總算來了,今天有新鮮的毛豆子,你羅阿姨剝了一個早上呢。”

羅珍蕙從客廳裏探出頭來:“莘莘來啦,我剛剛燉了一鍋綠豆湯,正等著你來喝呢。還有,我那副繡花完工了,可以給你做旗袍了。”

羅珍蕙年近五十,但氣質嫻雅,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她早年曾經留學國外,是護理專業畢業的,應聘成為了蘇莘媽媽何婉的私人護士,照顧了何婉四五年,和蘇莘一家相處得很好。

何婉去世之後,羅珍蕙一直和蘇家保持著聯系,後來得知蘇廷允生了病,便又成為了蘇廷允的私人護士。

這幾年下來,羅珍蕙細心照顧蘇廷允,對蘇莘也很好,已經成了蘇莘家人一樣的存在。

鄭茗瀟一直看不起羅珍蕙,覺得她心機深、地位低,總是三不五時地提醒蘇莘要小心,不要讓這個女人進了門搶了蘇家女主人的位置。

蘇莘卻並不在意。她知道蘇廷允深愛著逝去的媽媽,但是何婉已經去世了,她不希望蘇廷允的余生孤孤單單的,如果有合心意的,她不介意蘇廷允再找一個。

不過,目前看來,這兩個人都沒有那個意思。

伴隨著狗叫聲和歡笑聲,原本有些冷清的別墅熱鬧了起來。

每次到上安山,蘇莘的心情都會變得很好,除了布多多這條傻傻的金毛犬帶來的快樂,她十分享受在娘家這種被寵愛的肆意,沒有那種委曲求全的小心翼翼,沒有婆媳妯娌的矛盾,更沒有她求而不得的愛情。

午飯後,羅珍蕙沏了一壺茶,找了個借口和傭人出去了,客廳裏剩下了父女倆聊起天來。

“亦慎呢?怎麽又沒來?”蘇廷允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蘇莘替蘇廷允續了一杯茶,解釋道:“他最近在開發東南亞市場,前幾天剛剛出國回來,忙得很。”

蘇廷允輕哼了一聲:“別替他辯解了,他還記恨著我吧。”

蘇莘沉默了片刻,輕聲問:“爸,你那時候是不是……去找過白倩語了?”

蘇廷允愣了一下,聲音一下子冷了下來,帶著一股尖銳的鋒芒,剛才那種休閑、放松的狀態一下子就消失了:“誰在你面前嚼舌頭?這都過去多久了,還有人提這種小事,存心給你找不痛快嗎?那個叫什麽白什麽語的,那會兒我暗中觀察過幾次。不是我吹牛,我見過這麽多女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對亦慎抱的是什麽心思,什麽朋友不朋友的,男人和女人之間,沒有什麽真正的友誼,都是打著朋友的旗號奔著曖昧去的,我只不過是提前防患於未然警告她一下而已。以後你也要小心,這種女人最可怕,哪天把人心勾走了你還不知道呢。”

蘇莘呆了半晌,輕籲了一口濁氣。

怪不得簡亦慎這麽討厭她,原來,蘇廷允真的去威脅過白倩語了。

這翁婿倆的性格和處事,其實那麽幾分相似之處,都是那種慣於掌控他人、不喜歡有人違背自己意志的男人,驕傲、自負、獨斷。

當初蘇莘苦追了簡亦慎三年未果,蘇廷允就能暗中要挾簡亦慎答應婚事,並幹凈利落地為蘇莘掃清隱藏的障礙;而簡亦慎雖然被迫結了婚,卻能三年都對蘇廷允不聞不問,視同陌路,也能對她冷漠鄙夷,沒有半點同床共枕的情分。

一個對別人狠,一個對她狠。

她定了定神,抱住了蘇廷允的胳膊軟聲懇求:“爸,以後你別這樣了,我想在就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陪著我們,你答應我,不許再操心我的事情了,我的事情我自己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