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孩子的直覺總是特別敏銳，總能準確捕捉到別人對自己觀感的喜惡。

容耀第一次見到裴燃，就察覺到，對方雖然臉上笑意盎然，但從頭到腳都散發一種涇渭分明的氣息來表達對自己的“絕對不喜”。

他撇了撇嘴，轉頭對湯淼道，“淼淼，我們再一起拍一張照片好不好？”

湯淼毫無知覺，“好呀！”

她動了動位置，主動向容耀手的方向牽去。

還未觸及皮膚，耳邊又響來裴燃的聲音。“淼淼姐姐，我們一起拍吧！詩懷他們也來了。”

兩人默契地同時皺眉，而裴燃壓根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他微仰著頭，如畫的雙眸微彎，嘴角勾起柔和的線條，期待道，“於阿姨，可以嗎？我們從來都沒有和淼淼姐姐一起拍過照。”

面對這樣一雙渴望的眼睛，於如蘭說不出來一個“不”字。

在她看來，湯淼沒有去銀河國際幼兒園，沒有辦法和自己的小夥伴呆在一塊上學，接觸本來就少，培養感情就更難。

幾個孩子中，就只有湯淼疏離在眾人外，難免孤單。

她心中有愧。

這可是一生一輩子的幼兒園畢業照啊！

如果以後湯淼能看到兒時的自己和小夥伴，心裏肯定會開心的。

於如蘭沒有猶豫太久，她手撐在膝蓋上，身子傾著，柔聲道，“當然可以啊。”

要求被滿足，裴燃嘴角翹得更高，露出潔白的牙齒，刹那間，鼻尖的美人痣也變得炫目，像點綴在人間絕色上的一點星辰。

於如蘭呆住，她才意識到，好像從來沒見過裴燃這孩子笑得這樣爛漫過吧？

聽到這個消息，容耀下巴一掉。他憋屈地望著湯淼。

湯淼早已對裴燃的偶爾抽風見怪不怪，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容耀的指尖，嘴巴對著口型。

“待會兒我們再一起拍。”

容耀一點都不難過了，他抿著嘴害羞地笑了笑。

沒過一會兒，裴燃就把余詩懷幾人都帶了過來。

不知道他是怎麽跟人說的，孟明軒意外地沒有表現出看不慣湯淼的樣子，仿佛並不怎麽抗拒。

哪怕是拍照姿勢，湯淼和容耀選擇蹲下比剪刀手拍照，另外幾個“西裝革履”的小夥伴也沒有表達出特別不願意的意思。

全都乖乖地排排蹲下，吃果果。

湯淼在中間，左邊是容耀，右邊是裴燃。余詩懷三個人半蹲著站在他們身後。

等照片一出來，裴燃手快地先拿到。

容耀將頭湊了過去。

裴燃仿佛不經意地往後退了一步，兩手捧著照片，笑得明媚，“拍得很好”。

容耀：？？？

你自己霸著不給人看，是幾個意思？

容耀沒好氣地剜了他一眼，扭過脖子，“淼淼，我們再一起拍一張吧？”

這時，不遠處傳來星星幼兒園學前班的老師組織集合的聲音，要求大家有序散場，前往教室參加最後的畢業證&頒獎典禮。

容耀一聽，臉像城墻一樣，垮了。

旁邊裴燃走了過來，寬慰他道，“沒關系，等我回去把照片復印一下，留你的份兒。”

容耀還是掩不住沮喪。

湯淼拉著小夥伴的手，輕輕甩了甩，像撒嬌一樣。

一雙撲閃的杏眼裏寫滿了關心，哄道，“耀耀，別難過啦”。

視線落到兩人相扣的手，裴燃眸色一暗，嘴角繃緊，完美的面具出現絲絲裂痕。

她對別人都這麽親熱？

那對他呢？從未如此。

明明她一直就呆在他身邊，他一擡頭就能看見的地方。

於如蘭不假思索，帶著兩個小孩回了教室。

看著那兩人形影不離的背影，湯淼最後連一句再見也沒有向他開口。

裴燃攥著照片的手漸漸收緊在身側，心臟像快被人擠爆，悶與疼交織得喘不過氣來。

……

星星幼兒園裏，老師們正在給每位小朋友佩帶小紅花。

“祝所有星星幼兒園的畢業生們在今後的日子裏健健康康，開開心心。願你們能在新的校園裏，學習更多的知識，乘著理想，揚帆遠行。”

“恭喜你們正式畢業了。”

不少家長忍不住落淚，沒有什麽比看到自家孩子成長更激動的事了。

分離，是孩子們去往更廣闊人生的必經之路。

在教室的門口，容耀不舍地拉著湯淼的袖口，“淼淼，你一定要記得我啊！我很快會來到你身邊的。”

容耀的父母工作有變遷，他只能跟著父母去工作地點附近的公立小學上學。

湯淼也很舍不得。

但她想起，那個在重點高中威風凜凜的校霸容耀，心裏的憂傷稍微散了一些。

以後肯定會相聚的。

她上前抱住容耀，“耀耀，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容耀眼睛紅了一圈，他取下了胸前的徽章。

是那個曾經給湯淼看過的老舊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