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信裏寫了什麽?

鳳十六不知道,卻從盧湛的態度中,隱約有了些許猜測——

他似乎有意與“謝安”聯系。而且,好像對她並無仇怨與憤恨,看起來反而在考慮……她適不適合做一個統治者?

難道,他願意,主動退位讓賢,宛若傳說中的那些上古聖王?

他真的願意,為了南秦的人民,心甘情願的交出自己無上的地位與無上的權力?

可能嗎?

現實嗎?

鳳十六的心砰砰狂跳。若是兩個國家,可以以這樣的方式歸於和平,或許是他最想看見的場景——

畢竟,一方是他不能辜負知遇之恩的君主。

一方是他……的故人。

他夾在其間,不知多麽痛苦與害怕有朝一日,他們將兵戎相見。

不過,盡管那封信離他的心臟就只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服,而四周無人,他隨時都可以取出打開,再原樣恢復,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但職責所在,他必須保證,這封信順利的送到“謝安”手上時,內容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一國之君瞞著滿朝文武,私底下向著敵國攝政王寫的信件,絕非小事。而將這樣的隱秘委托給他,又是怎樣的信任?

他絕不能辜負。

……

因為盧湛不動聲色,並未露出任何端倪,也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覺。鳳十六奉命離開帝都的時候,並未遭到任何阻攔和監視——畢竟除了親眼所見,誰能想到自己的君王會偷偷的向敵國送信?

不,不對。怎麽能說成好像是暗通曲款,賣國求和一般?

陛下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他與流煙是一樣的……

鳳十六心想,他們都是一樣的,心懷天下。

只要百姓能夠安居樂業,這天下是誰的天下,又有什麽要緊?

如此一想,鳳十六原本還有些忐忑的心情,漸漸安定。他一離開主城,就使用了早就準備好的假身份,掩蓋住了“姜棄穢”這一人物的動向。

而當鳳十六一路有驚無險的抵達北梁時,“謝籍”在南秦的所作所為,都已經傳開了。

平民百姓知道饑寒的滋味,因此聽說他扶困救貧,賑濟流民,紛紛稱贊“謝籍”的胸懷廣闊,慈悲心腸,而世家門閥卻能想得更深——比如南秦百官的憋屈,和各種政治影響,忍不住都在暗笑“謝籍”的狹促。

但無論如何,“謝籍”的所作所為,把整個南秦朝堂都踩的灰頭土臉,顏面無光。即便後來秦帝從內庫撥糧,也有一部分貴族為了臉面而跟著施粥賑災,也無法挽回太多民心。

姚玉容翻閱著夜衛傳上來的情報,對謝籍的行為又好氣又好笑。

鳳驚蟄應該把握的好度吧……?

她想,他可不是不知輕重的小年輕,經驗豐富的很,應該知道見好就收。萬一逼得急了,讓南秦朝堂下不了台,場面可不會好看。

倒也不是怕南秦發難,只是沒有那個必要招惹是非罷了。

她將這幾份情報放到一旁,忽然有人稟報道:“南疆世子藍鋒遞來了一封信。”

姚玉容頓時一怔。

藍鋒?

作為南疆王的次子,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入京多少也有些為質的意思。不過他本身就沒有多大野心,自從來到北梁後,平日裏只是陪在紅藥身邊。除了姚玉容偶爾會去看看紅藥,順便與他談談近況外,這還是第一次,他主動聯系她。

若是不是什麽比較難辦的事情,姚玉容很願意寬待他。因此她好奇道:“有說什麽事嗎?”

“他說,指揮使大人看見內容就知道了。”

“是嗎?”這有些藏藏掖掖的舉動,有些不像那個坦率的少年的作風,姚玉容愣了愣,才吩咐道:“呈上來吧。”

沉默恭順的太監便低著頭,雙手托著信封,緩步走上了大殿,然後中途交給了前來交接的麒初二,又彎腰退出。

麒初二捏著那封信,眉頭緊皺道:“事出反常……我總覺得沒什麽好事。”

這樣毫無道理的偏見,讓姚玉容忍不住笑了起來道:“萬一是好事呢?”

“還是小心一些好,”麒初二心中對於南疆那塊地方,總是十分戒備,尤其是想起那種陰毒的蠱術,更讓他非常警惕道:“我幫你打開?”

姚玉容歪了歪頭,心想麒初二也是一片好心,便不置可否道:“也好。”

麒初二便撕開了封口,取出了一張柔軟,泛著淡淡香氣的,潔白如雪,一看便知質量不凡的信紙。

展開一看,上面寫著五個字道:“十六在等你。”

麒初二:“……”

他下意識的想要把這張紙揉成一團,但姚玉容已經透過紙背看見了“十六”兩個字,而驚訝的站了起來。

“他在胡說八道。”麒初二自知無法阻止,情急之下頓時都有些語無倫次,“他根本不知道十六是誰!而且他也早就不在了!他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