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往事

晗兒眼也不眨地盯著雪人娃娃瞧,盯著盯著,小手一揮,朝雪人碰去,指尖才剛碰到,即被冰得一瑟縮回,皇帝忙給他小手“呼呼”,邊呼邊笑道:“冰冰,冰冰是不是?”

不會說話的晗兒說不出“是不是”來,只是眉頭微皺地盯著那凍人的玩意兒,微癟小嘴,又要伸手去碰,皇帝真怕他凍傷了手,舉得高高的,不叫晗兒碰著,晗兒見狀自是急了,更是要去夠碰。

花大半夜捏制雪人娃娃的皇帝,原是為逗寶貝兒子開心,結果還沒怎麽開心呢,就把晗兒惹急了,瞧著還像是快急哭了,皇帝一下子真是哭笑不得,也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只能一邊將那雪人舉得更高,一邊著急地不停“對牛彈琴”道:“凍手手,晗兒,這個凍手手,不能碰的……”

榻上的溫蘅,看他二人,小的要急哭了,大的也快急冒汗了,開口道:“讓我抱會兒晗兒吧。”

皇帝聽溫蘅醒了,忙轉身將晗兒抱給她,晗兒看到娘親,雖被吸引了注意力,但還是沒忘記那個冰冰涼涼的玩意兒,蜷在溫蘅的懷裏沒一會兒,圓溜溜、水汪汪的眼睛,就又轉向了皇帝,努力逡巡找看那白冰冰的物事。

溫蘅柔喚了幾聲“晗兒”,都沒能將晗兒的魂兒,給喚回來,無奈輕笑著對正背著手、將雪人藏在身後的皇帝道:“快將它收起來吧。”

這是他親手給晗兒做的第一件禮物,為此忙活了大半夜,現下卻得收起來不給晗兒看見,皇帝自是不甘,卻也無法,晗兒的小手白嫩嫩的,可不能給凍壞了,只能將手朝後伸,吩咐侍從道:“藏冰窖裏,別讓它化了。”

侍從悄悄地從聖上手裏接過雪人,袖走離殿,溫蘅抱哄了一會兒晗兒,起身下榻盥洗梳發,皇帝雖只睡了兩個時辰,但精神尚可,也早盥洗好了,遂也不要嬤嬤等抱孩子,又將晗兒親抱在懷中,坐在溫蘅身旁,一邊逗孩子,一邊看溫蘅梳妝,還不時抓著晗兒的小手,去逗溫蘅,自覺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他正悠哉哉了沒一會兒,自鏡中看到簾後趙總管似從內侍手中接過折報的溫蘅,想到自己的那件心事,揚聲問道:“趙總管,可是那件事有結果了?”

趙東林可不敢怠慢貴妃娘娘,忙打簾近前道“是”,並躬身呈上那件折報。

他如儀辦事,可不知為何,聖上卻似對此有些不悅,似是他打攪了什麽,趙東林不解不安地退至一邊,看貴妃娘娘拿過那份折報後,便認真看起,全神貫注。

皇帝雖不悅趙東林打攪了他們一家三口的和睦氣氛,但折報既已送來了,溫蘅也已看上了,他也不好表現出什麽不滿了,畢竟,他知道這封探查定國公夫人舊事的折報,對溫蘅來說,有多麽重要。

抱著晗兒在旁的皇帝,也對定國公府舊事好奇得緊,探頭一同看去,方知定國公夫婦與華陽大長公主及老武安侯,當年到底是何淵源,這些舊事,因父皇自謀逆案塵埃落定後,便下令不許再議定國公府相關,被時光掩埋多年,所以到如今,鮮有人知,若非因溫蘅身世揭露,定國公府一案有冤,才被深挖出來,許就要這般永永遠遠,為時光掩藏了。

乍然知道母親舊事,心情定然沉重,皇帝也不敢在這時候同溫蘅玩鬧,看她沉默地合上折報、神色沉凝,溫聲安慰她道:“善惡到頭終有報,一切都會大白於天下的。”

溫蘅望向皇帝,靜靜問道:“定會終有報,是嗎?”

想到與明郎密談時,所做下的承諾,有些心虛的皇帝,借逗晗兒玩,別開眼去,輕輕地“嗯”了一聲。

溫蘅移開靜望皇帝的眸光,重拿起金梳,手攏著長發,望著鏡中的自己,輕道:“會終有報的。”

……終有報……

……離所謀之事愈近,沉埋多年的往事,愈是浮上心頭,近日來,連夜夢中也是頻頻想見,假作孕肚的年輕婦人,明明大限將至,卻還是昂首挺胸地靜望著她,含笑說出“終有報”三個字,她那丈夫,她那令人厭憎的丈夫,亦平靜地望著她,視她如陌生人,她想看他們在她面前跪地懺悔求饒,想他們卑賤地匍匐於她腳下,卻什麽也看不到,她想在行刑當日,看他們在臨死之前的恐懼表情,看他們戰戰兢兢、心驚膽戰,可最終看到的,卻是兩具交纏如連理枝的焦骨!

……明明已教他們付出了血的代價,明明已報了仇,可心中的恨意,卻還像是因這種種不足,沒有徹底發泄出來,不快得很,怒恨之下,她命人將那兩具焦骨挫骨揚灰,如此雖暫解心頭之恨,但卻也因此沒發現溫蘅尚活於人世,讓她多活了這麽多年……

……多活著也好,一個淫婦,正好與元弘臭味相投,毀了他苦心經營多年的明君聲名,如今天下誰人不知,高高坐在那金鑾殿寶座之上的,是個不仁不義的卑鄙小人,空負了武安侯的赤膽忠心、耿耿情義,能令元弘如此自毀城墻,讓這賤種多活這些年,也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