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怒罵

溫蘅這廂心裏憋火憋得人像是要炸開,那邊皇帝悄悄在桌下輕踢了踢她的繡鞋後,見她仍是微垂著頭,並沒有如他所料地悄悄擡眸看他一眼,只手抓著烏箸,對此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不動。

皇帝心裏頭雖然有點失望,但也沒有再做什麽了,畢竟,明郎與皇後在此,畢竟,他心裏一直很清楚,他與她之間的關系,見不得光。

皇帝這般一想,因能與她相見而感到愉悅的心,又有點心灰意冷了,他將注意力轉移到沈湛的話上,聽他說了一陣兒,都只是在稱贊溫羨才德,至於能不能升,半點不提,遂笑道:“看來你還沒想好。”

沈湛實在無法在妻子面前提出將慕安兄調離京城,他怕妻子因此事怨恨他,與他愈發“離心”,此時聽聖上這樣笑語,只能噤聲不言。

皇帝不知沈明郎的真正顧慮,他所以為的是,明郎潔身自好,因他自己與溫羨親友關系過密,不想沾染上“任人唯親”的聲名,所以才對是否擢升溫羨一事,避而不語。

皇帝熟悉明郎為人性情,知道他與大多數世家官員不同,任一職,則兢兢業業,盡一職之責,不會將心思亂舞,結交權黨,汲汲營營向上攀升。

但,與他所熟知的明郎性情相悖的是,據近來秘報所奏,明郎似在有意結交權貴,這與他本性並不相符,皇帝不解之余,不由將明郎的異常舉動,與他母親華陽大長公主的日益式微,聯系起來,暗想他可是要接掌過他母親手中的權勢。

可是,這一猜想,實不符合明郎淡泊權勢的性子,若他真有意如此,四年前,就不會自請外放,而會留在京中,大力經營……

皇帝一時摸不準明郎心中所想,這種時候,也不多想了,仍是一邊舉箸用膳,一邊暗瞄對面佳人,見她也不怎麽動箸用菜,也不怎麽舉杯飲酒,大都時候微低著頭,只在皇後同她說話的時候,擡起頭來,淺笑著應答幾句。

她擡頭看向皇後的時候,那眸光也直接從他身上掠過,像是半點也不肯為他停留。

皇帝又想起六七日前的相會,當時榻上,他提到懷孕一事,和她說了幾句後,她的反應,極為生氣,她同他在一起時,縱是心中不願,也大都隱忍,像那一日直接譏諷冷笑,之前從未有過,皇帝後來又將那幾句話,反復在心底琢磨了幾遍,句句出自他的真心,並無虛言,她的孩子,不管是誰的,不管分不分得清是誰的,待出世後,他都會視若己出,疼愛有加,此心半分不假,不解怎麽就撩起了她的火氣,一直燒到了今日。

這一頓午宴,皇帝心中念著佳人,食不知味,卻只能左右暗瞄,不能光明正大地瞧她一眼;皇後存了要說和的心思,卻因聖上在此,沒法直接言說;沈湛為妻子與妻兄似暗有私情之事,心中滯堵難受,卻也不能展露出來;溫蘅一方面對皇後有愧,一方面摸不準究竟是夫君疑心還是自己多心,另一方面,對當朝聖上,在這樣的情形下,竟也敢如此輕薄於她,心中憂懼憤懣之火,燒得她整個人不得安寧。

在座四人,表面如常、心思各異地將這午宴用完,皇後自是想留弟弟、弟妹再說說話,可聖上用完午膳後,竟也沒走,又捧了杯龍井,慢慢地品飲,看那架勢,像是能在長春宮坐耗一下午似的,與平日相較,著實有點反常。

皇後暗想了想,心道,聖上近年來獨寵馮貴妃,與她關系轉淡,可待弟弟,一直熱忱未改,此時有興致留坐在長春宮中,也是因弟弟在此的緣故吧,總之,不會是因她。

心裏頭應該是難過的吧,可是幾年下來,皇後原本隱藏傷心妒忌的一顆心,竟真像是磨平磨圓了不少,數年的習以為常下來,只在心底涼涼一哂,開口命宮侍端呈膳後果點,請聖上及弟弟、弟妹享用。

溫蘅身心不適,不久前被輕踢的那一腳,像是直接當著明郎與皇後的面,扯開了遮羞的薄紗,讓她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她是如何陷在一段汙臟的關系裏,讓她置身在這壯麗的宮殿裏,卻覺無地自容,無法再在這兒待下去,只想著盡快離宮。

她起身向皇後請退,皇後柔聲道:“難得入宮一趟,再多坐坐,待到宮門下鑰再走吧,就當是陪陪本宮。”

溫蘅仍是堅持要走,這在皇後看來,是她說和失敗,弟妹不肯接受她的勸告了,雖明白事涉兄長生死、此乃人之常情,但對弟妹如此堅持,半點轉圜余地也沒有,皇後心中不免有些不悅,更是為她那夾在中間的弟弟,感到擔憂。

皇後要勸的話,都已勸過了,看她態度如此,也只能道:“那改日得空,再入宮來,縱是嫌本宮絮叨,也看在明郎的面子上,忍耐著陪本宮說說話吧。”

一旁沈湛,聽姐姐最後說話聲氣不對,想要陪笑一句,卻也不知該說什麽,他也不解妻子為何近來總是推拒姐姐傳召,今日來了後,姐姐想留她說說話,她又為何執意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