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元月初六,還不滿六歲的王儲李旭陽,登基成為新的西戎王。其王叔李沅被尊為攝政王,新設農事司,正式開啟了西戎的新篇章。

安如昔代表大雍參加了繼位大典之後,再不逗留,乘坐著她的那輛低調奢華的馬車,啟程返回大雍。車上自然是有一個位置留給唐余的,而那位鄭丘,就沒有如此好的待遇了。

頂風冒雪騎馬隨行的鄭丘,並不懂為什麽自己失寵的這麽快,不就是到王城見妹妹的時候多看了兩眼其他宮女麽?妹妹都已經有了心上人,不跟他回去大雍也是正常的。妹妹的同僚雖然長得美,卻遠不如長公主殿下,仔細想想是哪哪都不如。長公主殿下是最好的!

可是,他依然失寵了,他被通知即將安頓在靠近西戎邊境那個人煙罕至的月牙山。

說什麽月牙山裏有鐵礦,大雍要在那附近鎮子興建一座大型冶鐵的廠子,由他監督設計改良冶鐵的設備。其實還不是,長公主要獨寵那個南唐四皇子,將他撇下了?

鄭丘暗暗懊惱,深切反省。前段時間逃命過得太苦,自從遇到長公主之後每天就是吃飽喝足養著,他沒注意身材,臉也吃圓了,腰也睡粗了,的確容貌上比病弱清瘦的唐余顯得粗糙了一些。長公主自然會挑剔,看不上他了。從今以後,他要認真減肥!

這個時候,“病弱”的唐余正懶洋洋躺在長公主溫暖舒適的馬車裏,端起一碗銀耳羹要吃。卻不知為何,手腕一僵,那碗並沒有端到位置,就掉在了地上。

玉碗傾倒在車廂裏那昂貴的白色皮毛上,並沒有摔碎,卻染濕了周遭一大片。

安如昔冷臉責怪道:“唐余,還沒到這個月毒發的時候,你一身傷口都愈合了,我看你還怎麽裝!殺人奪刀不見你手軟,如今連飯碗都端不住了?想蹭車就直說,毀我車裏擺設惹我生氣了,就將你打發到車外,給鄭丘牽馬吹冷風去。”

唐余望著那突然掉落的碗怔怔出神,拿碗的左手剛才只是一時無覺,現在似乎又恢復了正常。他微微握拳,不疼不癢。只是,這並不是什麽好兆頭。

唐余的眼中浮起一層陰霾。當年母親也是這樣,突然之間握不住東西,接著好像一兩年間腿腳就不靈光了,不到三年便臥病在床漸漸話都說不出來。到他離開南唐的時候,雖然用了極好的藥,有專人照料每日行針按摩,不過她的呼吸也已經很困難,只有眼睛偶爾還能動一動,整個人仿佛被封入了僵化的軀體之內。

先生說,這是一種罕見的病症,《內經》醫書有記載是痿症的一種,一旦病發藥石無醫,無非是苟延殘喘聽天由命,而且這症狀或有傳給子女的可能。母親曾提過外公也是因這個病發作而死。

唐余以為自己早已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但實際上發現真有這種發病跡象之後,他難免焦慮擔憂。留給他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長公主殿下,回到大雍之後,可否請示聖上恩準,允在下回大雍探親?”唐余很認真地詢問,“如果不能公開離去,請殿下首肯,許在下私下回去一趟辦點事,保證一個月內就回來,行不行?”

“行啊。”安如昔回答的很敷衍,一看就沒什麽誠意。

她強烈懷疑唐余是去南唐私會官配女主夏冬去了。這些天她眼睜睜看著那貓頭鷹飛來飛去,也不知道傳了多少消息。

她從大雍這邊諜報網也了解到,南唐項王出局之後,太子與榮王鬥的不可開交。榮王為了搬倒太子,牽扯出一堆事涉太子貪腐的陳年舊案。太子也不甘落後,竟然在南唐最新一屆科舉上動了手腳,生生造出舞弊一案,打壓牽連極廣,一時間讀書人聞風色變,許多文壇新秀因著本次舞弊案成績作廢,一蹶不振心灰意冷,算是狠狠戳了榮王一刀。

這種档口,據說南唐皇帝忽然病倒了。本來也不是日日上朝的主,這下倒是更徹底撒手不理朝政了。官方是下旨讓太子監國,實際上又強行塞了一堆各派系的朝臣,互相制肘牽制,太子的實權幾乎被架空。

安如昔琢磨著南唐皇帝若不是真傻,那這絕對是要廢太子的節奏啊,怪不得唐余急著回去呢。

其實還有一件事,安如昔一直沒有對唐余說過,她的師傅從北疆薛昴的秘密訓練營抓了不少實驗材料之後還不滿足,已經動身去南唐找唐余所說的白發人的屍骨去了。

黑羽衛那個白發人究竟與她的師傅有何恩怨情仇,安如昔不敢問,她也不想理解師傅的辦事邏輯。只要師傅高興,不來幹涉她的生活,別的幹啥都行。她不過小小假公濟私一次,提示師傅知悉黑羽衛中有個叫夏冬的姑娘,多半是知道白發人的事。

那位遠在南唐,還總惦記著給男主送消息(溫暖)的官配女主夏冬,讓師傅去給她添個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