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唐余其實很喜歡廚房幫忙的活,人多手雜,以他的敏捷身手,就算內力被封,想要隨便偷吃一點什麽簡直不要太容易。烤肉對於唐余而言更是輕車熟路。別人都嫌棄在大冬天的室外一邊吹冷風一面又煙熏火燎的苦活,都想窩在廚房的屋子裏靠著暖暖灶膛,幹點不費力氣的清閑活。殊不知,唐余是從心底為了這個差事歡喜的。

長公主府舉辦這麽大規模的宴席,肉食的供應數量一定是充裕的。大冬天,監工都不願意在室外待著,沒人會時刻注意冒著煙的架子旁邊那一盆肉的數量。

唐余就這樣,邊烤邊吃。

當然供給主子們吃的成品也是有的,色香味俱佳,比常年幹廚活的雜役不差。那些烤的不太熟,顏色不太好看,切塊大小差強人意的殘次品,就被唐余自覺主動銷毀(吃)了。

沒有一點浪費,端出去的成品盤盤精美,這活幹的,讓老辣的監工都挑不出毛病。

唐余也很開心啊,今天就算到晚上都輪不上吃飯那也不會覺得餓了。宴席千萬不要那麽早結束,這活要是能這樣做一整天,豈不是明後天的三餐也都攢下來了。他接著開始謀劃,怎麽能將烤好的肉幹夾帶在身上。

結果,有侍從到了廚房,說長公主吩咐,讓唐余先別烤肉了,該去彈琴了。

唉,現實就是這樣殘酷。

唐余飛快地抹去了嘴邊的油,然後用手指沾了點柴灰不光在手上還在臉上也蹭了蹭,於是看起來果然是在賣力幹活灰頭土臉的樣子就這樣營造出來了。

沒有讓大殿之上諸位尊貴的賓客等太久,大家終於見到了那位南唐的貢品,四皇子唐余。

據說那些精美的請柬花箋上活靈活現的錦鯉,就是唐余畫的。

可那樣一雙本該拿著名貴毛筆鋪陳紙張書寫繪畫的手,竟然沾滿灰漬油汙,隱約還能見斑駁舊傷痕。

他明明是人中龍鳳的容顏,挺拔冷傲的身姿,卻只是穿了最尋常普通甚至有些粗劣的下仆葛衣,寒冷冬季連夾襖都沒有,破舊衣服越發顯得單薄。他蒼白如玉的臉上與雙手一樣,煙熏火燎染了幾道黑印,淩亂碎發遮掩之下,平添些許淒涼。

不用解釋,明眼人都心知肚明,這位貢品皇子在長公主府裏怕是過得並不舒服。

若只論才貌,唐余比管笠應該不差吧,怎麽混的這樣慘。都說長公主最愛收藏美男,平素裏在府內與一眾美男侍衛們吃喝玩樂,唐余好好的為什麽淪落去廚房幹粗活,這般狼狽?

是長公主故意折辱南唐的皇子,磨一磨他的性子麽?還是說這位南唐皇子傲骨難馴,不肯屈服於長公主的Yin威呢?

安如昔就是故意的,她需要利用這種反差,給賓客們造成更震撼的效果。如果只是讓唐余白衣若仙披發風流施施然出現,再彈一曲仙樂,與讓素琴出場其實對賓客們的感受差異並不大。然而,如果是現在這樣,唐余灰頭土臉衣衫襤褸的出現,又有之前精致的請柬鋪墊,大家先被表面迷惑激發同情和關注,他再借琴曲一鳴驚人,帶來的震撼絕對不是傳統方式可比擬的。

再者她可是不能穿幫的反派,身為這個世界男主的唐余,被反派欺負這才符合劇情走勢。因此就算她要讓唐余出風頭,那也需謀定後動暗中發力才行。

道理講完了,關鍵還是要看演技。

在安如昔印象之中,唐余最擅長的那就是冷寂眼神殺,什麽話都不說,只淡淡掃過在場賓客,就仿佛寒冬月下,螢輝閃耀的迷離,如涼夜清溪安安靜靜地流淌著,初看驚艷細品又一點一點沁入人心。

趙夫人忍住唏噓:“殿下,聽說唐余的琴藝不錯,我府上的那個南唐來的樂伎對他是贊不絕口。所以他其實是會彈琴的?”

安如昔淡定點點頭,解釋道:“趙夫人所言不假,這事情還是從您府上聽說後我又讓人去查實。唐余曾經在其父皇壽宴上親自撫琴獻曲作為賀禮。想來應該是通曉音律,再怎麽說湊個數彈一曲的能力總該是有的。素琴姑娘,你看呢?”

素琴有點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奇怪的是靜珍郡主的反應。她一直在偷偷地盯著唐余看,眼中流露出了濃烈的同情之色,該是已經被色相所迷了。偏她還是咬咬牙,掙紮於嚴苛的女德教條,又羞恥於無法自控的小女兒愛慕美少年的情緒,口不對心地譏諷道:“姑姑,您讓一個廚房烤肉的雜役來當眾演奏琴曲,未免有失體統,不怕汙了賓客的耳朵麽?”

安如昔從善如流,吩咐道:“來人,給唐余擦擦手,換身衣服?”

“……”趙夫人也有點看不下去了,“殿下,唐余終究是南唐的皇子,為何讓他為仆役之事?”

“這是他自己要求的。”安如昔很真誠的回答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