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寶絡思忖片刻,道:“廢太後當年支持父皇坐上皇位,為何半路卻殺出個攝-政-王來?再有,廢太後得知她親生子之死中父皇也動了手腳,顯然不是一日兩日了,那麽,她是何時得知的?”

“你是說……”永嘉帝與寶絡自來便有一股默契,聞弦歌而知雅意:“廢太後恐怕在攝-政-王在為期間,就得知了這個消息,卻隱而不發,一直積蓄力量,伺機向父皇復仇?若真如此,攝-政-王身故之後,他的勢力應該被廢太後盡數吸收了才是。可按照我們所看到的——廢太後分明被這股勢力所牽制著。”

“這股勢力,不但與周氏有所往來,暗中勾搭上了雲南王,且在廢太後倒台之前,一直是廢太後的後盾之一。”

“這件事情,比我們想象中的更為復雜。我們調查到的,恐怕只是冰山一角。那股勢力迄今為止也沒正面露過面,只敢通過廢太後、雲南王甚至北戎人給咱們使使絆子,縱使規模不可小覷,想來還未有與我大夏硬抗之力。眼下最重要的倒不是將那幕後之人揪出來,而是想辦法將眼前的困境應付過去。”

寶絡聞言,欣然頷首,蔥白的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不斷地點點畫畫。

“雲南王一時半會兒暫且難以對朝廷派去的軍隊造成有力威脅,唯獨這北戎王,驍勇善戰,暴戾強悍,去歲攻城時,不知奪走了多少百姓的性命,直至如今,邊關百姓提起北戎王,仍心有余悸。不管皇兄決議派何人伐北,都得慎重些才是。不過,這北戎王也不是全然沒有弱點的——聽說因著這北戎王去年向我大夏俯首稱臣,他有一個異母兄弟已經不大服他了,這或許是咱們的機會。”

經歷過幾場內耗的大夏根本承擔不起曠日持久的戰爭,更別說還是雙線作戰。

國庫中的錢銀耗不起,他們也同樣等不了。若是不能盡快壓下這兩場動亂,只怕京中就要亂起來了。小動作不斷的家族,就永嘉帝與寶絡知道的,就已經包括了秦國公府、平寧郡主、傅家人、被封為慎國公的五皇子以及五皇子舊日殘余的黨羽,以及六皇子的殘黨……

若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小的代價來平息這場戰亂,必得行非常之法才可。

“妹妹的意思是……”

“因著地動,才會有北戎王犯邊。咱們沒有準備,北戎人必然也是倉促起事。古人曾雲,凡伐國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勝為上,兵勝為下。北戎當年志得意滿地攻入我大夏,最終卻被我大夏將軍包圍了王庭,在他們回援王庭的半路上還中了伏擊。想必這對於-生-性好強的北戎人來說也是一個慘痛的教訓。”

“咱們不妨對外放出消息,北戎王不過是咱們的手下敗將,若是敢與咱們抗衡,此戰必將重蹈覆轍。咱們不怕北戎王,所懼者只有北戎王的異母弟弟左賢王。唯有這名北戎第一勇士,才有可能令咱們落敗。”

這計策雖簡單,但用心不可謂不險惡。若是北戎王果真將這番話聽進去了,派左賢王來應戰,就正中了寶絡的下懷。那左賢王若單論勇猛,甚至連北戎王也不能出其左右,偏偏是個有勇無謀的莽夫,若他敢來,大夏朝的將領自會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若是北戎王不中計,也無妨。這番話語總會在他心中留下痕跡,寶絡就不信,北戎王對這桀驁不馴的弟弟真的那麽信任。聽聞這左賢王自恃生母身份比北戎王高貴,自己武藝比北戎王高強,素日裏心高氣傲,常常在北戎王面前出言不遜。

北戎王能夠容忍他至今,不過是因為他還有用得著這個弟弟的地方罷了。一旦北戎王覺得這個弟弟帶給他的威脅大於他能夠帶給他的利益,自然就不會再留著他。屆時,北戎王自斷其臂,大夏還可以給北戎添一把火,讓北戎自己把後院燒起來。

永嘉帝顯然也明白了寶絡話語中的深意,點頭道:“妹妹此言大善,我還得去與幾個信得過的大臣們商量商量,完善一下此計。”

寶絡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麽。說了這麽一會子話,她精力已經有些不濟,腦仁一陣陣地抽疼。不過,當著永嘉帝的面,寶絡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來。眼下永嘉帝要處理的局面已經夠嚴峻的了,她不能再讓永嘉帝分心。

在坤澤宮又坐了一會兒,寶絡便向永嘉帝告辭。半路上吹了風,寶絡覺得更難過了,渾渾噩噩地回到昭陽殿,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

等到碧堯帶著貼身伺候寶絡的幾名宮女來服侍寶絡時,寶絡已人事不省,一張臉燒得通紅。

幾名宮女早已不知所措,碧堯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人,驚慌只是一瞬,待反應過來後,她一面命人將裝著冷水的盆子端了上來,將帕子浸入冷水之中沾濕而後覆在寶絡的額頭上,一面命人去請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