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新科進士所騎的馬,都是朝廷提供的,並非是自個兒自備的馬匹。

魏時分到的是一匹白馬,全身沒有一點雜色,瞧上去甚是俊逸豐朗。

魏時一直以來騎的都是自個兒的棗紅馬,這倒是無關對馬匹顏色的喜好,而是當初選擇馬匹的時候,覺得棗紅色更容易收拾幹凈,也更耐臟一點。

他當初要四處趕考,身邊雖然有跟著的下人,可畢竟是大伯給的。

說句傷人心的話,哪怕大伯在他心裏,就好像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但他比誰都清楚,並不是這樣的,所以不管是用大伯的下人,花大伯的錢,還是住大伯給的宅院,魏時都覺得自個兒是在占便宜。

既然是覺得在占人家便宜,魏時自然是能不麻煩旁人,就不麻煩旁人。

事實上,單就顏色而論,比起棗紅色,他還是更喜歡白馬。

後來,等他自個兒娶了夫人,又得了朝廷的賞賜之後,已經是騎慣了那匹棗紅馬,也養出感情來了,便沒在買另外的馬匹。

在這方面,他還是挺‘專一’的,不像夫人,光是府上的馬廄裏就養了七八匹,莊子上那就更多了。

馬腦袋和脖子上還帶著大紅綢緞做成的花,瞧著很是喜慶。

朝廷發的進士服本就是以紅色為主,這樣的一人一馬,不知道的人瞧了還以為是迎親的呢。

所謂‘禦街’,並不是特別長,如果快馬加鞭,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溜達完,但新科進士們禦街打馬,可不是賽馬,比誰更快的跑到終點。

比起終點,更重要的是這過程才對。

有朝廷的官兵親自護衛,沿街全都是百姓,人擠人,就跟大型明星見粉絲現場一樣。

春風得意馬前蹄,一日看遍長安花。

如今雖說是秋日,而且天氣並不怎麽好,秋風帶來的是蕭瑟的冷意,可這中了進士之後,喜悅得意的心情卻是一樣的。

三樓的一處雅間,劉楓、姨娘、劉夫人,還有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出來透透氣的劉鈺,全都從窗戶口往外遠眺呢。

“怎麽還沒過來?剛才就在那兒了,這麽長時間才挪動了這麽一小段兒的距離。”劉鈺小半個身子都掛在窗戶外頭了,就這麽一段路,磨磨蹭蹭的,倒是走快點呀,他都替這些人著急。

“你以為誰都跟你似的急性子,讀書是最要耐得住性子的事情了,從這點上來看,你還有的磨呢。”劉夫人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教育小兒子的機會。

以前都是太過溺愛這小子,所以現在才會文不成,武不就,哪樣都拿不出手,相看親事都不上不下的,但凡是身上有個功名,可挑選的余地就會大很多。

臨陣磨槍,不快也光,她也就是管上這兩年,不拘是文,是武,能拿一個微末的功名來就成。

劉鈺真是怕了他娘了,一聲不吭,好不容易才有個機會溜出來,他可不能再讓人給壓回去。

娘親怎麽教弟弟的,劉楓向來都不管,聰明人做聰明人的事兒,她自覺不算聰明,這會兒只要好好聽著就是了,更何況劉楓現在的心思全都在底下呢,哪怕連那人的身影都遠到沒法辨認。

馬匹走得再慢,也仍在緩步前行,魏家早在頭幾日就訂好了雅間兒,這地方在哪兒魏時也是知道的。

不光是刻意的把馬往右偏了偏,騎行的速度還更慢了,好在他是新科進士的領頭人,他慢下來,後邊的人也跟著慢,不知內情的人,必然是看不出來的。

可知道內情的,這點小心思那可就藏也藏不住了,尤其是到了這個地方,他一直仰著臉,一只手握著韁繩,另一只手還沖著三樓的方向揮了揮。

劉楓也跟著用力揮動自己的右手,若不是懷著身孕的話,今兒她肯定不可能在雅間兒上呆著,當然是去下邊了。

一個十六歲的狀元,本朝第一個三元及第的人,另一個已經懷胎六個月了,怎麽都還跟孩子似的。

如果說魏時和劉楓是歡喜壞了,以至於露出了幾分孩子氣,那白姨娘今兒在親家這邊是真的失禮了,從能看清楚兒子的身影開始,就已經淚眼朦朧了,到了現在這時候,那淚真就跟斷了線的玉珠子似的,不斷的往下落,而且還真沒什麽……美態可言。

臉上擦的胭脂都被淚水給沖開了,留下一道一道的……特別滑稽的痕跡。

劉鈺今兒表現的還算不錯,很是鎮定,如果能忽略他扯著嗓子喊姐夫的聲音,那就能離穩重更近一些了。

坐在高頭大馬上的魏時,幾乎是笑成了一朵花,他覺得自個兒是在傻笑,但是在圍觀的眾人看來並不是這樣的。

這些年來,新科進士越來越年輕化,很難再看到有兩鬢斑白的進士在禦街打馬了,不過,年輕與否,都是比較出來的,更何況京城百姓還特別的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