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徐翹發現程浪好像越來越危險了。

這種危險不在於他本身,而在於她明知道他趁人之危,明知道他借題發揮,卻偏偏不覺得討厭,偏偏總能在無法拒絕他的時候,想到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比如,我現在真的無處可去,那暫時在他家避避風頭吧,就住幾天而已啦!再比如,馬上要虐菜趙寶星了,這麽高興的時刻,抱一抱慶祝慶祝好像也沒什麽哦,而且他手上還有傷,別亂動了吧!

但事後一清醒,回想起來,其實這些理由全都是借口。

無處可去,她可以跟朱黎求助,她們已經恢復了聯絡。

表達喜悅,擊個掌還不夠嗎?孤男寡女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徐翹一邊苦惱,一邊又在跟程浪分開的時候,出神地想,他用了什麽沐浴露,怎麽這麽好聞。

兩人商量了幾句趙寶星的事,好像這當真只是個提前慶祝勝利的擁抱,然後分道揚鑣各回各房。

程浪掩飾著擁抱過後無法避免的汗濕狀態,重新走進浴室脫了浴袍,站在花灑下打開了水。

細密的水流沖刷過身體,像是軟玉溫香在懷的觸感一樣繾綣溫存。

熱氣氤氳裏,他的心臟搏動得比剛剛發病時更快。

他閉上眼,壓下這股躁動,把水溫調低了十度。

另一邊,徐翹把門鎖上後沒有立刻開燈,背抵著門板,將心裏那個呼之欲出的秘密悄悄藏進黑暗裏,沉沉吐出一口氣。

——

接連兩天,徐翹窩在家裏繼續趕設計稿,努力忽視掉程浪對她專心致志搞事業的影響。

程浪朝九晚五地在麗山公館與蘭臣集團之間兩點一線往返,晚上回家倒也不打擾她為倫敦展會沖刺準備,只是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無聲處理一些本該在集團加班完成的工作,好像在刷什麽存在感。

直到第三天傍晚下班回來時,他才第一次提出,問她今晚有沒有空。

“沒看我忙著呢嗎?”徐翹在落地窗邊畫稿子,手裏筆不停,“不跟你出去玩。”

“不是找你出去玩,我看起來很像你事業路上的絆腳石嗎?”程浪笑著走到她身後,“梵翠那邊的事有了進展,如果你有時間,一會兒我給你視頻連線一場談判。”

“和誰啊?”徐翹終於停筆,“有你在,談判這種事還需要我出馬?”

“金祿前任創意總監梁鵲小姐。”

程浪一句話回答了兩個問題。

徐翹聽到這個名字,就明白了程浪希望她出面的原因。

說起來,她和梁鵲的淵源,用一句“老相識”來定義倒也不為過。

畢竟助梁鵲一舉成名,登上佛羅倫薩國際設計雙年展的那件處女作,其實是被她挑刺後,根據她的意見修改的結果。

所以雖然徐翹比梁鵲小幾歲,卻算是親眼見證了她從一位籍籍無名的珠寶設計師,到年紀輕輕穩坐金祿首席之位。

按徐翹對珠寶一慣的高眼光高要求,梁鵲談不上是天賦型珠寶設計師,但她對待設計算得上用心,也有打磨作品的韌性,給趙寶星當槍手還是屈才可惜了。

“她那邊現在什麽情況?”徐翹問,“她真是心甘情願給趙寶星當槍手的?”

“不完全是。”

程浪告訴徐翹,金祿那支核心設計團隊中,其他人確實是被趙總開出的優厚條件吸引,才轉投梵翠,但梁鵲不同。以她的資歷,金祿倒了,不一定非要選擇梵翠,之所以接受梵翠拋出的橄欖枝,是因為當時急需一筆大錢。

梁鵲父親早亡,從小被媽媽帶大,有個好賭的舅舅。

舅舅這些年頻頻欠下高利貸,債主聽說他有個事業有成的外甥女,常常找她討債。她起初能幫則幫,可時間久了,被吸血吸得積蓄全無,再也不想管舅舅的爛賬。

然而這事一旦起頭就不容易了斷,那些灰色地帶的人並沒有放過她。

那陣子,她跟媽媽天天受到三教九流人士的騷擾——家裏門窗被砸爛,被潑雞血,上下班路上被冷不丁躥出的流氓恐嚇,半夜睡覺都能接到可怕的詭異來電。

報警、搬家也只能平息一陣風波,沒過多久,這些糟糕透頂的事又卷土重來。

而她考慮到自己的名聲,一直沒有公開對外求助。

這時候梵翠找上了她,說願意替她舅舅一次還清所有債務,只要她為趙寶星當槍手。

程浪已經盡量精簡形容,但徐翹依然聽得寒毛直豎,想著自己遭逢大難後,從頭到尾沒受到任何人身威脅,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緩了好半晌才問:“這種情況,我要怎麽說服梁鵲公開揭發趙寶星?她是收錢辦事,不好輕易反水吧?”

“如果這錢真是拿給她舅舅還債了,確實比較棘手,”程浪笑了笑,“但高特助調查到,她舅舅當時根本沒欠這筆巨額債務,是趙家串通她舅舅和債主演了場戲。趙家其實只是給兩邊人支付了演出費和疏通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