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徐翹今晚之所以興致高昂,除了酒精的催動作用外,還有一個原因——這間公寓的裝修雖然看起來公式化,卻被向來懂得享受生活的徐千金發現了別有洞天的門道。

比如她現在身處的浴室,四面壁燈可以調節亮度,如果把壁燈調到最暗,點亮浴缸正上方的聚光射燈,就能營造出高光舞台的效果。

一首洗澡歌單曲循環了七八遍,徐翹唱渴了,歇了歇嗓,舉起高腳杯,將一紅一白兩杯葡萄酒先後一飲而盡,醉眼朦朧地把酒杯擱在浴缸邊緣,直起身子,一側肩膀前傾,拗出一股瑪麗蓮夢露風情,朝浴室那面水霧朦朧的鏡子拋了個wink。

“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問完後,又在鋪滿泡沫的水池中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旋身,掬起一捧紅玫瑰花瓣,換了種聲調和語氣:“當然是您了,尊貴的翹公主。”

徐翹心滿意足地低下頭,在高光下孤芳自賞片刻,帶著一種“也不知誰有榮幸一睹如此絕美風光”的遺憾之情,將手心的玫瑰花瓣朝上高高一揚。

“啪”一聲清響,浴缸邊緣的高腳杯被她胳膊碰掉,直直摔個稀碎。

徐翹一愣,還沒來得及探身去看酒杯的慘狀,忽然聽見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隨著頭頂玫瑰花雨簌簌落下,浴室門“哢噠”一下被擰開,有人急切地破門而入。

徐翹擡起頭,半張著嘴傻住。

程浪喘著氣,一腳急刹在門邊——

浴缸,泡沫,玫瑰花,沐浴水中的美人,從上打下的勾魂聚光。

雪亮的白,鮮艷欲滴的紅,刺目的波瀾起伏。

如果人類靈魂震顫的頻率可以被精確捕捉計算,一個男人此刻的數據應該已經逼近極限值。

落在徐翹肩上的那瓣玫瑰被程浪帶入的風吹得搖搖欲墜,打了個晃後,順著她的肩線無聲滑落。

徐翹猛然清醒,那雙因醉意而水汽氤氳的眼慢慢完成聚焦:“啊——”

程浪迅速背過身,徐翹也在同一時刻轉身,躲藏時一打滑,一頭撞上瓷磚壁。

“砰”一聲沉重到驚人的悶響後,她瞬間蜷縮成一團。

程浪一驚之下回過頭,上前屈膝蹲下:“撞哪了?”

徐翹死死捂著腦袋,躬成一只熟透的蝦,嘴裏溢出斷續的呻吟。

程浪扶住她後腦勺,掰開她的手,掌心使力揉她額角:“這裏嗎?”

徐翹給撞得七葷八素找不著北,腦袋一片空白地忘了眼下情狀,只顧喊著“疼疼疼疼疼”,眼淚汪汪地躲他的手。

“別動,得揉開,不然起淤青。”程浪手上不停,揉了好一會兒忽然後知後覺到什麽,遲疑著放慢動作,怔怔看向自己捂著徐翹額頭的這只手。

遲來的窒息感和壓迫感緊隨而至,他像被火燙著,不受控制地放開了她。

徐翹隨之回過神來,匆匆拎起掛在墻上的浴巾裹住自己,氣喘籲籲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程浪在她炸成一團絢麗的煙花之前飛快起身,撇開眼:“你先穿衣服。”然後匆匆走出浴室,替她掩上門。

徐翹因酒精而遲鈍的腦袋終於在這一刻找到精準的呐喊詞:“變態!你是變態啊!”

程浪走到客廳,解下西裝外套扔在一邊,躬著背脊扶住客廳那張餐桌的桌沿平復呼吸,還沒從大汗淋漓的發病狀態裏徹底抽離,就見徐翹裹著浴袍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手裏舉著一個防狼的空酒瓶。

他扯了扯領結,勉強透過氣,舉手投降:“聽我解釋。”

徐翹掂了掂手裏的酒瓶子,揚起下巴:“好啊,你說。”大有但凡他說錯一句,下一秒就把他的頭當棒球的意思。

“司機說你買了很多酒回家,我不放心,打你電話,打了十幾通都沒人接,以為你出事了。”

“我趕過來的時候看到客廳裏衣服散落一地,酒瓶子橫七豎八,剛要喊你,聽到浴室傳來玻璃打碎的聲音,因為著急所以直接開了門。”

徐翹晃晃進了酒的腦袋,扶著太陽穴思考起這話的前後邏輯。

“你可以檢查手機裏的未接來電。”程浪補充。

“等著。”徐翹把酒瓶擱到一邊,蹲下來,從客廳那堆衣服裏翻找出手機。

程浪由上自下的目光在她浴袍衣襟處一落即離,別過頭,把領結扯得更松一些,喉結上下滾動。

因為不太清醒,徐翹花了兩分鐘才從手機屏幕挪開視線,然後想起什麽似的,重新握起酒瓶:“等會兒,那你是怎麽進來的?”

程浪噎住,似乎試圖鉆鉆看一個半醉女人的思維漏洞:“浴室門沒鎖。”

“別偷換概念!”徐翹兇巴巴瞪他,“我說玄關那扇門!”

“用……備份鑰匙開的。”

“你不是說你那兒沒有嗎?”徐翹手裏的酒瓶子已經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