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蘇穎睡飽了,睜眼旁邊已經沒有人,太陽初升,她的手機被他調成振動,有一條鄭冉的短消息,提醒她別忘了先去接老太太。

蘇穎回復完,又閉眼眯了會兒。

被子裏面仍然什麽都沒穿,她隱約記起昨晚一些細節,揉著鼻子笑笑,腦袋不自覺蒙入被子,往他的方向拱了拱,使勁去嗅他的味道。

隔了會兒,藕節似的手臂伸出來亂摸一氣,抓著手機又縮回去,幾秒之後,她聲音從被子裏悶悶傳出來:“你去哪裏了?”

郭尉說:“上班。”

“已經到公司了?”

“正準備開早會。”

背景裏是一些拖拽椅子和竊竊私語的雜音,蘇穎想象著他安靜地坐在長桌之首,秘書分發完文件,其他會議人員正襟危坐,他卻低著頭講電話的樣子。

蘇穎說:“噢,那不打擾你了。”

“你說。”郭尉頓了下:“還有時間。”

蘇穎悄著聲道歉:“我昨晚不是故意睡著的。”

電話那端暫時沒回應,他像是起身走出去,低聲說:“做到暈過去倒有可能,做到睡過去聞所未聞。”

蘇穎一笑:“實在太困了。”

他順著她說:“嗯,困的很及時。”

“也許是你不夠賣力呢。”反正人不在旁邊,她肆無忌憚挑釁。

郭尉吸了口氣,倒是笑了:“怪我。”

蘇穎沒反應過來:“怪你什麽?”

“對你太心軟。”

她在被子裏翻來翻去,有恃無恐地撩他:“不心軟又能怎麽樣呢?”

他挺流氓地說了句:“狠狠來準清醒。”

蘇穎呼吸一滯,渾身力氣像被他隔著電話抽走了:“不要臉。”罵完又咬咬唇,軟下聲音:“今晚不會了,一定拿出十二分熱情認真對你……”

郭尉彎唇:“已經開始期待了。”

“現在才早晨,郭總別太想我。”

他忽地壓低了聲音:“你別想我才好。”

兩人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也就占用兩分鐘,會議室那邊全部準備好,秘書探出頭來示意。

郭尉點點頭,邊往回走邊問她:“睡好了,今天打算做什麽?”

蘇穎說:“約了老太太,商量好請她做模特,找了位畫師,為工作室畫個主背景墻。”

郭尉的手握在門把上,腳步短暫停下:“老太太愛美,心裏肯定樂意得很。”

她假笑一下:“但願吧。”

“開會了,再聊。”

蘇穎嗯嗯兩聲:“快去快去。”

她先掛了電話,沒再懶床,終於翻身坐起來。窗外陽光大好,蘇穎抻個懶腰,工作室成立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覺,感覺所有精神都補了回來。

鄧姐去送孩子直接買菜,她隨便溫杯牛奶,吐司片上抹一層薄薄藍莓醬,邊收拾東西邊小口吃完了。

動身去接仇女士,她踏著小碎步出門,看見蘇穎的車時笑得心花怒放。

“我們現在就去工作室嗎?”她手掌托了托耳後頭發。

“是啊,您先上車。”

老太太拉開車門坐進去,路上用粉餅鏡子反復地照:“小穎啊,我今天皮膚狀態怎麽樣?”

蘇穎笑著說:“看上去氣色很好。”

“為了今天,我昨晚連敷兩張面膜呢,美白加補水,效果不錯吧。”

蘇穎沒敢說實話,怕老太太中途反悔鬧著要回去:“其實不用的,把最自然的狀態表現出來就很好。”

“那怎麽行,掛在墻上叫別人看的。”又問:“冉冉呢?”

“先去了,估計都等半個鐘頭了。”

畫師是鄭冉大學時一位師兄,人物寫實油畫和抽象派創作都挺擅長。

兩人去時,他們正在調顏料,阿澤也在,他把父親壓箱底的古董旗袍帶了來。

幾人之前已經商討過背景墻的想法和意境,其實蘇穎最開始就想到洛坪那張老照片,也許當初看到那一刻就是個新起點,她相信照片中釋放的力量和情感能夠感染其他人,新舊旗袍更叠,也是對傳承精神的很好表達。但她私心不想再與過去有太多牽扯,況且貿然去借照片也不妥,和鄭冉商量過,兩人十分默契地想到了仇女士。

可仇女士換完出來,怎麽都覺得與她想象中不太一樣,原以為會身穿高档華貴的旗袍,精致妝容配上珠寶首飾,優雅的,端莊的,再加一個大方得體的笑容,簡直完美。哪像現在這樣,身上是件沒什麽版型的青色棉布旗袍,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皺皺巴巴有股黴味。

化妝師又來給她卸妝,頭發也挽了個簡單又老氣的髻。

老太太不幹了,坐在那兒生悶氣。

蘇穎兩人過去哄著,把她們的想法講給她聽。

老太太搖頭:“不要,太醜了。”

鄭冉說:“怎麽會醜呢,我們想要的就是這種懷舊風格,美麗有很多種,奢華貴氣不見得能滿足所有人的審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