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郭尉洗完澡出來,在書房裏找到蘇穎。

她穿著睡袍,整個人縮在沙發裏,指尖夾了根煙,正一口接一口地吸。

已經夜深人靜,桌上台燈散發著柔柔的光。

郭尉脖頸上搭了條毛巾,擦擦頭發,走過去,兩指捏著煙身給截下來。

“怎麽還不去睡?”

蘇穎沒有擡頭,手指卷了卷睡袍帶子:“你給了那人多少錢?”

郭尉按熄煙,走到她旁邊坐下:“不太多,也不太少。”

蘇穎沒有追問具體數目,“我以為你叫他過去是要打架。”

“我像是容易沖動的人?”

蘇穎聳聳肩。

郭尉說:“打人是最沒效率的一種方式,解決不了問題,還會徒添麻煩,一般情況下,不可取。”

“是怕打不過吧。”

郭尉半真不假地點頭,慢慢說:“的確,有這方面的顧慮。”

蘇穎笑了笑,但這笑意卻未達眼底,她現在心情低落,終於體會到不想說話也不想動的感覺。

隔了會兒,郭尉問:“想什麽呢?”

蘇穎枕著扶手躺下來,有氣無力道:“錢你還要麽?我會慢慢還給你。”

郭尉說:“記得付利息。”

“你送我的紫晶洞很貴吧。”

郭尉隨手拿起旁邊的雜志翻了翻,垂著眼:“秘書幫忙選的,沒多貴。”

“別安慰我了,我以前偷偷查過。”

郭尉:“......”

蘇穎說:“你總結的沒有錯,我沖動易怒,不夠理智,太容易情緒化,這些弱點的確能致命,現在終於自食惡果了。”

他頓了頓:“那天你似乎覺得自己沒做錯。”

“當時的確這樣認為。”

人在利益面前容易迷失本心,變得狹隘、自私、醜相畢露。從前的她不是這樣,但經歷越多越畏首畏尾,如果能夠預知結果,蘇穎未必還有勇氣幫著周帆出頭。金錢的確能測人心,不是她看得太重,只是身不由己,因為店鋪經營幾乎用去全部積蓄,承載了現階段她對生活的所有寄托。她願意對她施以援手,卻也不想一無所有。

蘇穎說:“如果當時我能再冷靜些,不去激怒他,哪怕吃點虧,局面都不會這樣糟糕。”

郭尉說:“別太較真,事情過去了再糾結沒意義。”

蘇穎不吭聲。

兩人安靜待了會兒。

郭尉百無聊賴地翻著雜志,忽然問:“想不想聽雞湯?”

蘇穎懨懨的:“不想。”

他說:“成功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蘇穎掀開眼皮瞥他:“這話是從‘正義’身上借來的吧。”

郭尉低聲笑了,合上雜志,挺由衷地鼓勵說:“不要氣餒,你必須明白,做生意首先要學會虧。”

蘇穎覺得他這話純粹站著說話不腰疼,拿腳尖踢了踢他大腿:“不如你言傳身教,先虧個給我看看。”

誰知郭尉一把抓住她腳腕,嘴角含笑,凝視她片刻:“近二十年不太可能。”

“話別說太滿。”

“我以為,你清楚我的‘實力’。”

蘇穎忽然間讀懂他言外之意,這人又一本正經耍流氓。她忽覺不自在,目光瞥過去,他疊著腿,扭頭悠閑地看她,眼睛黑亮而深邃,笑意滿滿。

蘇穎想要收回腿,郭尉虎口緊了緊,輕松一拉,便將她小腿搭在自己大腿上。那處皮膚久不見陽光,光滑白皙,潤玉似的。

郭尉說:“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一體兩面,壞事的背後未必都是消極影響,說不準某天你還要感謝他。”

“張輝?”蘇穎哼道:“真要感謝他全家。”

郭尉捏了捏她的腳,“你不一直想要轉變經營方向?也許是個契機,可以考慮變通一下。”

蘇穎把這話反復咀嚼兩邊,眼前忽地一亮。

她愣愣看著他,幾乎忘記腳上擾人的癢意。

郭尉未注意蘇穎臉上表情,沒說太多,她這次遭受打擊挺大,估計要緩上一段日子。

“歇歇吧,有什麽打算等到年後再說。”他在她腳背上拍了一記,“晚了,睡吧。”

轉天早上,郭尉準時起床。他生物鐘向來規律,每天六點去跑步,七點到家,洗澡吃飯,然後精神煥發地去公司。

住處對面就是邱化市最大的景觀湖,湖面奇石嶙峋,中間隱著亭子,有一條曲幽小徑通往外界。每早水面靜止,霧氣繚繞,景色宛若一副水墨,別有韻致。

湖的四周圍繞灌木,裏面是一圈3.8公裏的跑道,以郭尉速度,剛好四圈。

七點時,郭尉回來,蘇穎正坐梳妝台前,用頭發遮擋額頭紗布。

他感到意外:“起這麽早?”

“嗯。”她微張著嘴,貼近鏡子塗口紅:“送他們去興趣班。哦對了,把你的車借我用一下,你兒子不太習慣坐我的車。”

“也是你的,借就沒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