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6/7頁)

大漠上的勇士最看重名譽,寧可光明正大比武戰死,也絕不願背後施毒計,偏偏格木爾犯了這個大忌諱,非但沒射死高靖廷,還落下罵名,直氣得摩雲七竅生煙。

敕勒人誰不知道摩雲性如烈火,脾氣上來任誰也休想拉住,嚇得格木爾回頭便逃。

高靖廷一手捂住羅文琪的傷口,心裏有無數把重錘在不停地敲,看著那慘白的面容上豆粒大的冷汗不停地滾落,不禁脫口問:“你……你為什麽要救我?”

羅文琪吃力地搖了搖頭,“我……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救十萬將士……”

高靖廷心頭大震,立刻明白了他話中之意。主帥一旦被殺,軍心必亂,十萬大軍就會不攻自破。羅文琪為他擋下這一箭,不但救了他,也救了無數的人命……

霎時,與他相識的種種情景在心中流過,校軍場的吐血,帥堂上的隱忍,疆場上的舍命,這就是羅文琪的顧全大局……

只喃喃了一句,“羅文琪……”強烈地震撼之下,再也說不任何話。

羅文琪喘了兩口氣,伸手握住了箭杆。高靖廷一驚,握住了他的手,“不能拔,拔出箭尖會擴大傷口,導致你流血不止,有性命之憂。”

“柔然大軍就快攻過來了,你我必須兵分兩路應戰,稍有疏忽,便是死路一條……”一咬牙,正欲用力,又被抓住了手。

“我來拔!”高靖廷當機立斷,喝退過來幫忙的親兵,扯下戰袍,按壓在傷口上。羅文琪會意,強忍疼痛,撿起衣角咬在口中,屏住了氣息。

抓住了箭杆,微一遲疑,猛然向外一拽。羅文琪發出一聲壓抑的慘叫,身子一軟,癱倒在高靖廷懷中。

一股熱血急噴而出,濺了高靖廷一身。

羅文琪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沒有受傷的手本能地攥住高靖廷的胳膊,眼神時而灼亮逼人,時而黯淡無光,拼命熬過這最痛苦的一刻。

高靖廷手忙腳亂,用大量的金創藥家住傷口,再狠狠地紮緊。羅文琪身體隨著他的動作不時地顫抖,死死地咬著牙,努力保持著清醒……

戰況緊急,他現在絕對不能昏暈……

包紮完畢,羅文琪虛汗已經浸透了衣裳,幾縷黑發濕濕地沾在玉雕似的臉頰邊,半閉的眼眸,細長卷密的睫毛微微顫動,強忍的痛楚在眉間刻出一個深深紋路。

高靖廷怔地注視著懷中人,實在難以置信,如此秀雅的他竟然能在戰場上流血廝殺,不輸於任何悍將勇士,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在支撐著他?

一種從未有過的慚愧之意湧了上來……

仿佛有一股清泉注入幹涸已久的心田,滋潤的土地上拱出了青嫩的幼芽,生生沖破了硬殼,一點點地頑強長大……

雖然戰場殺聲震天,可是高靖廷此刻什麽也聽不見,全神貫注傾聽著羅文琪的呼吸,一點一滴,都牽動了心弦……

無數的話,到了口邊,卻只變了一句:“你覺得怎麽樣?不行我立刻派人送你回邊城……”

“不……”羅文琪連掙兩下,方才勉強坐起,幽深的眼神直射入高靖廷的心底,“有酒嗎?”

“酒?”高靖廷手一伸,旁邊的親兵立刻送上一個皮囊,“你要酒做什麽?”

羅文琪剛要接,突然一只手從旁奪了去,“笨蛋,他要酒當然是為了提神,受這麽重的傷,再喝酒,你要不要小命了?”桑赤松氣沖沖地撥開高靖廷,扶住羅文琪,遞過自己的葫蘆,“這是我配的藥酒,起碼能讓你支撐一天。”

“謝謝……”情勢緊急,羅文琪也不客氣了,連灌幾口,酒裏散發出強烈的藥味,難喝至極,喝下去之後,卻有一股熱氣流遍全身,精神為之一振。

“好孩子,你對高家的大恩,我桑赤松今生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桑赤松禁不住老淚橫流。

羅文琪淺淺一笑,“我說過,我只是為了救這十萬大軍……”挺身站起。

便在此時,一名探馬又飛奔而來,“大將軍,柔然大軍已經突破飛羽軍的防線,殺向我軍!”

高靖廷倒吸了口冷氣,提戟便走。

羅文琪一把抓住他,“難道摩雲你就放下不管了?”

高靖廷一僵,“我兵分兩路……”

“加上飛羽軍,我軍總共才十五萬,柔然已有十萬,摩雲也有十萬,敵眾我寡,不能硬拼。”

“你的意思是……”

羅文琪唇邊掠過了笑意,“我帶一千飛羽軍,引開摩雲,你全力對付柔然!”

高靖廷失聲驚呼,“什麽?你只帶一千人,分明是羊入虎穴……”

“不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你的帥旗做誘餌,調虎離山不成問題……”看著高靖廷震驚的面容,羅文琪燦爛地一笑,“放心,摩雲是我的囊中物,你不要爭了。”

高靖廷反手抓住了羅文琪,“不可,你重傷在身,我絕對不能放你獨鬥摩雲,就算是綁,我也要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