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趙南簫是在六月初陪媽媽來到瑞士的,這個有著被上帝偏愛之名的歐洲小國的湖光山色,並沒有令她生出任何的心動之感。

相反,接下來的這幾個月,於她而言,過得煎熬又糟心。

葉之洲的那位合夥人朋友安排得十分周到,很快就和那家位於洛桑的有名的私人醫院進行聯系,媽媽到了之後,不久就得到醫院方面最好的檢查和最細致的診治,這個過程大約一個多月,在又一個多月的等待過後,醫生終於得出最後的結論,和國內看病的結果差不多,表示以目前檢查情況判斷,沈女士腦部舊傷留下的器質性傷害問題不大,不能證明這就是直接導致她時常頭痛不適的原因。但如果病人接受的話,醫生也可以制定計劃,試著進行保守治療,觀察效果。

媽媽的症狀在來這裏後也是時好時壞,都已經來了,就這樣回去,實在不甘心。

這裏有著堪稱最好的硬件和醫護水平,趙南簫勸媽媽接受治療計劃,在醫院的附近租了一套公寓,就這樣繼續留了下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趙南簫往返在醫院和公寓之間,有一天傍晚,從醫院回來,疲倦的她穿過街角一間坐著相擁情侶的咖啡館門前,無意回首,遠遠看到遠處雪山的影,在原地定了片刻,這才驚覺,原來夏天早就過去,冬天仿佛也快到來了,她出來竟已快半年,那麽多個日子,她都沒有看到過他的真人了。

他們之間,自然一直是有聯系的。

剛開始的時候,徐恕每天向她報告作息,常說他昨晚十點前就睡了,她當然知道他騙自己,有時裝作相信,有時就直接戳破他的小謊言。

他也會告訴她一些最近發生在項目部和工地裏的趣事。

比如,任工最近又調回來了,昨晚喝醉酒,撒酒瘋穿個褲頭繞著工地跑,還強行拉柳工陪他一起,結果被蔡大姐她們潑了一身的水,狼狽不堪,今天一天都躲了起來不見他人。

又比如,前段時間項目部新來了一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分配在指揮部裏做文書的工作,陳松楠好像喜歡她,但女生有點冷傲,陳松楠縮手縮腳不敢追求,前些天,女生去工地的時候沒站穩腳,從坡上摔了下去。其實也就擦破了點皮,拿藥水擦擦就好,但他成人之美,果斷派陳松楠送她去縣醫院包腳,今天他看見兩人一起去食堂吃飯,估計好上了。

當然不止這些。

他知道她關心大橋的進度,常會給她拍現場的施工照片,告訴她大橋現在建到了哪一步。就是在他發來的一張張的照片裏,她看著大橋那兩座她參與設計畫圖的高達七十層樓高的索塔一點點地拔地而起,索鞍架設,貓道也建成了――這是第一次將東西兩岸連接起來的通道,然後是主纜,索夾和吊索,接下來,就將是鋼桁梁的施工和架設安裝,這也是整座大橋設計和建設中的一個難點和關鍵的節點――當一只只長達20多米重達50多噸的鋼鐵龐然大物從兩頭開始向著中間一節節地被安裝上去,最後一塊插入合龍之時,整座飛架南北的大橋也就如同一個新嫁娘掀開它神秘的面紗,第一次以完整的初始身姿連接起南北兩岸。

她無比期待這個時刻的到來。

趙南簫喜歡他給自己發這些照片。

但是漸漸地,不知道為什麽,最近他和自己的聯系,即便還是那樣發著各種工地的照片,報告他的日程,還有必不可少的晚安,隔著屏幕,她總是有一種感覺,也希望是錯覺,他並不真的那麽輕松,他像有心事,在完成任務,給自己交作業,免得自己胡思亂想。

這種只有情侶之間才有的直覺,她無法解釋,但卻真的沒法忽略。

她也忍不住要胡思亂想。

她不知道他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麽,隔著對話框,只覺得他越來越忙碌。

隨著大橋進度的不斷推進,離年底他的離職也越來越近,他越來越忙也是正常的,所以也沒時間和精力每天再維持著像以前能見面時的狀態了。

到了後來,趙南簫只能用這個理由來安慰自己。

……

快年底的時候,年初曾來過的電視台一行人再次到了項目部。

這次還是盛思思帶著團隊過來,做之前那個紀錄片的後期跟進。

這次來,她自覺了許多,不用人提醒就自動換鞋戴帽,在工地裏忙了幾天,拍了些開始進入鋼桁梁安裝程序的大橋新貌,還特意又去補拍了些大姐們的鏡頭,說上次剪出來的樣片有她們的幾個鏡頭,播後,內部一致認為這些鏡頭言語鮮活,充滿樂觀的感染力,所以這次特意來補。

大姐們很不好意思,當然,更是興奮,個個全力配合。

盛思思又采訪了一些相關的管理人員,獲悉就在前幾天,BIM實驗室利用4D技術進行施工過程模擬,碰撞檢查中發現原本設計的鋼桁梁安裝過程有缺陷,提出並加以預警,從而避免了一場施工事故,對BIM技術很感興趣,就提出參觀采訪並拍攝,以此作為這次工作的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