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林支書送行,小姑娘知道趙南簫今天就要走了,依依不舍,一路跟著送她出來,不肯回,說要送她上車,等她走了,自己再和支書一起回來。

趙南簫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見她執意要送,也就由她了。一行人出了村,走在那片幹涸的河灘裏,沿溝底抄近道往下遊停車的地方去,走了一會兒,突然,趙南簫聽到身後河灘上方的方向傳來一陣古怪的嗡嗡之聲,像有車輪在滾過山谷。

她轉頭看了一眼,並沒看見什麽異樣,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但看到邊上的人也都停下腳步,顯然,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聽到,正奇怪著,突然,林支書臉色一變,大聲喊道:“快上岸去!”

趙南簫再次扭頭,這次看見身後剛才走過的那片溝底,像從地底裏突然湧出了大片的水,朝著下遊這邊滾滾而來,一開始的嗡嗡聲也變成了水流沖擊河灘卵石發出的轟轟響聲。

她人就站在河灘中間的一塊大石頭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朝著自己狂奔而來的徐恕拽著手往岸上沖,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她被他拉著上了岸,轉過身,就看見一股大水從自己的身後奔騰而來,轉眼就吞沒了剛才走過的地方。

大雨是幾天前下的,今天頭頂也沒有落下一滴水,山洪這樣說來就來。

所謂窮山惡水,她到今天,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窮”和“惡”。

趙南簫被徐恕拉著,又往上爬了幾步,站定,才看見小姑娘小玲竟然沒上來,剛被離她最近的林支書拉著往上面跑,快要上的時候,腳被一塊石頭絆了下,林支書脫手,她小小的身體立刻就被大水給沖倒了。

趙南簫驚呼了一聲。

岸邊水流沒有中間那麽湍急,但沖走像她這樣的小姑娘是輕而易舉,沒幾秒的功夫,小姑娘就被水流沖刷著往中間而去。

老鄧和林支書他們也狂奔上了岸,這會兒癱坐在地,正喘息著,聽到趙南簫的驚叫聲,看了過去,全都大驚失色。

徐恕也看到了,幾乎沒有任何停頓,放開她,從地上迅速抄起老鄧剛丟下的一根登山杖,沿著岸邊疾奔,很快就追上被洪水沖得沉浮不定的小姑娘,一手抓住岸邊的一叢樹枝固定住自己,人跟著躍下水去,探身而出,另只手倒握著登山杖,用帶著拐的一頭一下勾住了小姑娘的衣領,一拽,就把人從激流裏拖了回來,迅速地拉上岸。

老鄧和林支書他們跑了過去。

徐恕就打濕了半身,看著一點事也沒,小姑娘全身濕透,喝了幾口黃泥水,受了點驚嚇,咳嗽幾聲,很快也就沒事了。

大家全都松了口氣。

老鄧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小姑娘穿上,免得她受寒。林支書十分激動,看向徐恕要和他握手:“啊呀小徐,剛才幸虧有你在,還好你反應快,腦子又聰明,要不然這孩子就危險了!實在是太感謝你了!”

徐恕避開他朝自己伸來的手,不和他握,笑道:“舉手之勞。”

趙南簫跑過來的時候,留意到他剛抓著固定自己的樹枝上長滿一顆顆像蒺藜的東西,光看著就紮人,見他沒事,帶著小姑娘順利上了岸,松氣之余,盯著他那只剛抓過樹枝的手,見他握著拳,又不和老鄧握手,說完就轉身往邊上走了幾步,背對著人,立刻追了上去,捉住他的那只手,讓他張開手指。

他起先還不肯,要抽回手。

“張開!”她重復了一遍。

他終於攤開。

他手心果然受了傷,被枝刺給刮了好幾道血痕,肉裏還紮著許多芒刺,小血珠一顆顆地從傷痕裏沁出來。

手都傷成這樣了,剛才竟然還不想讓別人知道。

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傻瓜?

“沒關系的,就一點小傷,也不疼。”

見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徐恕不住地小聲安慰她。

趙南簫叫來林支書給他看傷,問這個刺有沒毒性。

林支書說:“小趙你放心,這個我們本地叫蒺藜樹,沒什麽毒,果子可以入藥,就是小徐的手要趕緊處理下,把刺給拔掉。怪我剛才太粗心,竟然沒看見,還是你細心,新村裏就有醫務室,已經來了個值班醫生,我們趕緊過去。”

老鄧抱著還驚魂未定的小姑娘,一行人沿著已經漲水的灘岸到了下遊停車的地方,運氣還算好,車子停在一塊坡地上,沒被水沖走,但半只輪胎已經泡在水裏了。

老余開車到了地方,趙南簫陪徐恕去醫務室拔刺上藥,包好了手,當晚就住在新村的村委會房子裏,過一夜等明早再走。

傍晚安頓完畢,林支書帶著小姑娘回去,趙南簫見她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和徐恕,忍不住蹲下去抱了抱她,說以後自己還會來新村這裏看她的,小姑娘終於露出笑臉,又跑過去對徐恕說:“謝謝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