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天,趙南簫早早起來收拾好箱子,確認沒東西落下後,離開房間帶著往樓下去。

因為要趕飛機,說好早上七點在樓下集合出發,現在還有半個多小時,走廊上靜悄悄的。

趙南簫知道自己好多同事都練就了在十分鐘內完成起床刷牙洗臉穿衣搞定一切容光煥發出門辦事的技能,包括自己,這會兒大約還有人在睡覺,怕滾輪聲影響到人,懸空提著沉重的行李箱往樓下去,走到通往二樓的樓梯口,擡眼看見徐恕恰好也從他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兩人一下四目相對。

這是昨晚自他垂頭喪氣離開之後兩人再次碰頭,說不尷尬是不可能的。

趙南簫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腳步也是一頓,但很快,立刻幾步並做一步地跨上樓梯,眼睛盯著她手裏的箱子,低低說了聲“給我吧”,不等她有所回應,伸手就從她手中奪過箱子,提著,轉身快步往樓下去,轉眼將她丟在身後,身影消失在了樓梯的拐角處。

趙南簫之所以下來得這麽早,就是知道他負責今早送車等等事情,猜到他應該會提早出來。

昨晚實在太過意外,場面到了最後完全失控,無論是她還是他。

他說她很早就開始喜歡她了,是那種男女之間的喜歡。

她想了一夜。

畢業前夕發生的那場不愉快,現在早就是過去了。

年輕的時候,誰沒有犯過不知事的蠢,幹過現在想起來覺得不可理喻的事?

不止別人,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

和葉之洲分手後,這四年間,或許是出於下意識的防禦,也或許工作太忙占去了她幾乎所有精力,她極少再去想那些發生在她和葉之洲之間的事。

昨夜也是這四年來,她第一次回頭,以第三人的角度,去審視她和葉之洲之間的感情。

審視過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當初那麽快就答應葉之洲對自己的感情並且和他交往,是她大學四年,或者說,這二十六年來,犯下的最大的一個錯。

她其實到了現在還是不明白,做事一向有條理被父母認為很有主見,甚至還被母親抱怨過分早熟以至於顯得她這個當媽的反而很幼稚的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當時分明對葉之洲還沒有半點超乎尋常的感覺,在那個寒假過後,就如此簡單而草率地答應了這種足以影響自己一生的重要的事——當然,倘若不是後來葉家發生變故,她當初的那個決定也算不上是什麽錯,但現在回想,總免不了帶了幾分突然,不是她一向的作風。

還沒想好,就在倉促間點頭,固然是有來自周圍期許帶給她的影響和壓力,但現在,如果用批判的眼光去看,這對自己,或者對葉之洲而言,其實都不公平。

葉之洲已經是過去式了。畢業四年,她和徐恕因為工作現在再次見面,然後發生了昨晚那樣的意外。

她一直以為,從小到大,徐恕沖出來為自己拍磚打架,打抱不平,現在還幫她教訓林洋,這些都是基於兩人認識多年而產生的羈絆。

就譬如她看徐恕。哪怕以前兩人關系再惡劣,再生他的氣,她也知道自己沒法不去關注他,希望他好。現在四年後重逢,看到他像是變了個人,工作出色,能力過人,她心裏不但感到欣慰,每次聽到秦總在自己面前誇他的時候,甚至暗暗驕傲,頗有與有榮焉之感。

她以為徐恕對自己的種種維護,應該也是出於差不多的原因。畢竟人是感情動物,少年時候的回憶,哪怕是慪氣吵架他對自己冷言冷語,現在想來,也太過美好。

她沒有想到,他竟然說他喜歡自己,要自己當他女朋友。

她真沒半點心理準備,甚至比當初剛上大學時聽到葉之洲當眾說自己是他女朋友還要來得措手不及。

昨夜他雖然喝了酒,她也生氣地罵他撒酒瘋,但她心裏其實很清楚,他不像在撒酒瘋,酒瘋也不是這麽撒的,他的表現更像是沉寂了許久的一種突然爆發,雖然她也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就這樣了。

年輕不知事的時候,十八歲的她已經因為自己的被動,付出了一次代價。

前車之鑒,固然她有些感動於他那麽久遠的執著,但卻不想再重蹈覆轍,像以前那樣,還沒想清楚,就被動而倉促地開始另一段新感情。

經過了一夜,她估計他也已經冷靜了下來,就想趁著早上人少找個機會,有些應當說的話,還是當面和他說為好。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懷了幾分心事,慢慢跟了下去,見他把她箱子放在了客廳門邊的空地上,背對著這邊,站在門口眺望外頭,就朝他走了過去。

他忽然從兜裏摸出手機,開始打電話,聽著好像是方州長。

“……我知道了,您放心,沒問題,我會轉告秦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