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4頁)

是來送銀行卡的。

那時所有的小朋友頂多只有兩三塊錢的零花錢,伶仃的鋼镚踹在口袋裏,最多也就買個幾包辣條或者幹脆面吃,而她已經擁有銀行卡了。

林氏夫婦非常認真的教會了她如何取現金,如何刷卡,如何與人交易,如何找零。

因而她的算術學的比班上所有的小朋友都要快,還會用小計算器,她買東西的時候出手闊綽,總能引起別人艷羨的目光。

這實實在在的令她快樂了一段時間。

可漸漸地,她就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

別的小朋友放學都有爸爸媽媽來接送,別的小朋友開家長會時都有爸爸媽媽陪同,而她的爸爸媽媽卻活在了長途電話裏,每周一兩個電話,問問她的情況。

“老師跟我們匯報了你的情況,檬檬很乖哦,要繼續努力。”

老師匯報給你們有關我的情況,這就夠了嗎?她茫然的想,你們都不需要親眼看一看我嗎?

她第一次跟人打架是因為聽到有小朋友說“好羨慕林檬呀,都沒有人管的”,她當即被戳到了痛處,握起小拳頭就砸了過去,把那個小朋友的鼻血給打了出來。

老師們嚇壞了,估計是頭一回看到會跟人動手,下手還挺狠的小女孩兒,於是給林氏夫婦打了電話。

那時她還有些開心的想,太好了,終於有人來管她了。

可最終,事情還是被一張銀行卡給擺平了。

她逐漸逐漸也就明白了,那些人說的都沒錯,自己就是沒人管的,林氏夫婦只想過好自己的日子,不想分出一點兒精力來//操心她,自己和他們的關系就像是一些鬧了事的外人一樣,用錢就可以擺平。

但至少,至少他們還會每周來幾個電話吧。

越往後,就連電話也越來越少,從每周一個變成了每月一個。

林檬的忐忑和失落就在漫長的歲月裏被消磨殆盡了,像是溫水煮青蛙,以至於當空難的消息傳來時,她的內心幾乎沒什麽波瀾,

就是突然不怎麽來電話了,不聯系了,怎麽就空難了呢?怎麽就沒了呢?好荒唐啊。

她早就習慣一個人了,誰也不麻煩,誰也別來麻煩自己,甚至覺得林氏夫婦的商業保險賠款需要辦的一系列手續都太麻煩了。

所幸她不想操心的事,有人緊趕著上來操心,林思甜的父母當時還房貸正壓力,便著手操辦了林氏夫婦的後事,並好言好語的哄著林檬,讓她在保險賠款金額的轉讓書上簽字。

林檬不傻,她看得出來方松玉很想要這筆錢,給自己勾畫的“我會把你當親生孩子一樣對待”的藍圖多半也不會實現。

但她還是在那張協議上簽字了。

她淡漠的想,人在這個世界上,各取所需,不要互相麻煩,就是最好的平衡狀態了。

簽完協議的晚上,她搬進了林思甜家裏,夜裏她睡不著,起來上洗手間,就聽見方松玉在跟大伯說話。

“你不覺得小檬這孩子冷冰冰的嗎?”

“你看她在喪禮上都沒什麽反應,就算你弟以前沒怎麽管過她,好歹也供她吃供她穿這麽多年了,怎麽就覺得養不熟呢……”

“算了,只要甜甜不受她影響就行。”

林思甜總會抱怨方松玉如何如何管她,如何如何嘮叨,林檬聽見了也只做沒聽見。

跟這個世界割裂開來,完全獨立的活著,竟然是意外的輕松和自由。

直到她遇到了喻默。

有那麽一個人,總是那麽死皮賴臉的纏著你,硬抓著你塞進胸口,用體溫捂著暖著,真的是頭一遭。

林檬感到慌張,感到手足無措,於是下意識的抵抗,撕咬。

可無論她怎麽鬧騰,對方總還在,總也還是那副溫和親切的模樣,偶爾被傷著了,倒吸著涼氣也要沖她笑的。

她開始產生一種錯覺,喻默是不會走的,是頭一個的不會離開她的人。

她像是一條翻江倒海的小龍,朝著一個人剝開了一片兒鱗甲,露出了一片軟肉。

結果,對方讓開了,換了一丈長矛,狠狠的沖著這片毫無防備的肉捅了過去。

鮮血橫流,痛徹心扉。

她變得分不清真假了。

誇贊她的人不少,向她遞來橄欖枝的人也不少,可她弄不明白,究竟哪些人是真的要對她好,哪些人只是以利換利,隨時準備抽身而走呢?

她從Kars裏出來以後,又一次遇到了郭博。

郭博家開連鎖網吧,有點小錢,不愛學習只愛整一些旁門左道,倒也都是些生財之道。

兩人一拍即合,開始搞代打鋪子,林檬也在晦暗無光的人生裏另辟出了一條蹊徑。

起初林檬也只是把郭博當成一條賺錢的途徑,任憑郭博百般示好也不予回應,後來有一回,郭博跟人打架把人鼻梁骨打斷了,對方又要醫藥費又要精神損失費,準備訛郭博好大一筆錢,郭博嚇壞了,不敢跟他爸說,那天晚上在網吧門口抱著林檬的胳膊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