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難言之痛

“據說司右院判死的時候,身邊也只有那位跟隨多年的老管家了……哎,真是叫人唏噓。 ”

河鼓衛皮笑肉不笑地俯視著司檣,”也別太傷心,你遲早也要去見你爹爹的。好了,讓我們瞧瞧,你認識的是誰?”

刀背從那幾個癱倒在地的刺客臉上劃過,“——原來是這個呀。”

司檣強忍劇痛,眼睛霎時濕潤了,“師父……”

河鼓衛面面相覷,這孩子也太不敬業了。

其中一個侍衛回想一陣,憤憤道:”這個仿佛是在京畿和兄弟們交過手的,在禹縣損了個兵馬司的新兵,某記得清楚。”

河鼓衛頭領捏著司檣的腕骨,“小子,你師父和你提過陸氏兵符麽?刺殺徐先生到底還有什麽目的,一並都說出來。你們幾個幫忙把針給紮上了,快點收尾去秦夫人那裏守著。”

先前沒有想到這一塊,問話也未涉及,經徐步陽提醒拉來了司公子,進度果真加快不少。司檣入夥不久,經受父親慘死的打擊心如死灰,很容易就供出了實情。

冬至休假之時,審雨堂派了批資歷深的殺手去青台觀,查明當年失蹤的陸家軍魚符,同時刺殺祭拜故人的今上。陸鳴死後,陸家軍分崩離析散落京外,越藩似乎極為看重這股力量,想要奪得兵符重聚人馬。南三省離洛陽太遠,不熟悉北邊的布局和陣仗,帶軍北上必須有經驗豐富的士兵,再則相黨余孽在洛陽的城防司裏占據一席之地,兩相呼應,事態比原先預測的嚴重許多。

損的新兵便是卞巨特意挑出來的,欲試一試兵馬司的態度,結果立刻被今上責罰一通。

司檣在徐步陽的小樓裏耐心埋伏,但他竟還存著直接刺殺左院判的心。他師父參與過青台觀的行動,告訴他左院判就是陸氏公主的親外孫女,很可能知道兵符下落,因為今上當時的所作所為皆在維護她。既然知曉不該知曉的秘事,那麽就罪加一等,更無活在世上的理由了——他父親被那來路不明的女人壓制,組織高層又要清除她,他不動手簡直不孝不忠,枉費栽培之恩。

年輕刺客的身體開始痙攣,骨骼在肌肉裏咯吱作響,是毒性發作了。河鼓衛頭領待他說完,左右想了想,再無要問訊的,便反手一刀下去結果了他的性命。

殷紅的血跡在地上爬伸,暗衛們解決了手頭的一樁大事,整理過屋內汙穢,急匆匆趕往玉翹閣。

要真讓秦夫人回了匈奴,他們也不用吃飯了。

玉翹閣。

大梁好師兄徐步陽把溫水遞過去,溫言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

羅敷喝了水,胸口還是一抽一抽的,平靜不下來。

“……誤會?我又不是沒讓他解釋過,他騙我這麽久,難道還是我的問題?”

徐步陽頓時改口,苦口婆心道:“咱早就覺得他不靠譜,提醒你好多次,你都當成耳旁風。”

能放火燒了他師妹外祖母的房子,還見死不救,真夠狠心的!

羅敷咬著杯沿,用手帕蓋著眼睛道:“這種人我奉陪不起,還是盡早走了幹凈。”

王放做了她最討厭的事,她這輩子都不能釋懷。她承受不了這樣的失望。

“阿秦?”清泠泠的聲音打破沉寂。

徐步陽一個箭掀開珠簾,愁眉苦臉:“令夫人你可算來了,那我就先撤了啊。”

羅敷邊哭邊指著他:“你不許給他們通風報信!小人!”

徐步陽哽了一下,“你往哪兒想呢,咱胳膊肘還能往外拐。 ”

他下了二樓,發現一撮河鼓衛緊張地守在玉翹閣裏,將將是個排隊認錯的形容。真是白癡,這種事他們道歉有意義麽?

“你、你、你、你,別蹲在這裏,閃的越遠越好!咱雖然是你們主子請來的,可師妹要是鐵了心,咱也不能阻攔。她給你們當差容易嗎,還被你們這樣變著法兒耍!快散了!”他來回踱了幾步,背過身壓低嗓子:“該怎麽做都知道,準備準備送人吧!”

暗衛們相視一眼,默契地跑沒了影。

徐步陽仰天長嘆,沒甚底氣地小聲辯駁:“……說起來師妹你可能不信,但真是他們先動手的嘛。”

春末的夜晚草蟲喧鳴,吵得人心煩意亂。

挽湘不知曉具體的情況,看羅敷這樣子也明白了幾分,還有誰能讓她氣成這樣呢。

“徐先生說你要回玉霄山?”

羅敷慢慢地止住哭泣,用帕子擦幹臉頰,突然悲從中來。

“回不去了。”

安陽知道她在南齊,疊雲峰上的藥廬和仆從必定遭到盤查,她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一朝離開,再難重新踏足。

玉霄山上早已沒有她能夠依靠的人,放眼整個匈奴,也沒有。

他們恨不得她悄無聲息地死在異鄉。

挽湘握住她冰塊似的手,她顫得厲害,“可是我在這裏待不下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