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迷離(第2/3頁)

羅敷仔細一想,小聲道:“你是說越藩?”

話音剛落,天空乍然亮了。

她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大力一扯靠緊在樹幹上,銀白的焰火在樹林上方爆開,咻咻幾聲,燃著火苗的羽箭不由分說地從四面八方疾射過來。營地裏頓時響起了呼喝騷動,鐵器相撞鳴鏑呼嘯,護衛們一躍而起,操起兵刃開始禦敵。

羅敷貼著粗糙的樹皮,矮下身子一點點地往方瓊那兒移,他心裏肯定早就清楚會有第一波夜襲!她抓著手爐,把設埋伏的人罵了七八遍,還能不能讓人明天好好過除夕了!

方瓊抽出腰上軟劍,看樣子沒想和她商量,直接攜著她一條完好的胳膊運起力踏水而過。右臂上傳來溫熱的力道,羅敷驚悚地看見自己的靴子壓著水面,人幾乎是懸空的,就這麽在箭雨裏飄到了對岸。她忐忑不安,彈指間被他帶進了幽密的樹林裏,這裏朝南向陽,松柏喬木長青不敗,枝枝葉葉是天然屏障,遮擋住視線。

“把手爐丟了。”

羅敷縱是一萬個不願意,這時也只能聽他的,沒有與手爐依依惜別的功夫。用手掌在爐子表面摩擦了幾回後拋在一處草叢裏,道:

“你這身袍子也顯眼得很……”

他笑了一聲,“這是其次,逃跑還帶著個銅疙瘩,真當你不夠重?”

羅敷早就知道他沒有暖和的手爐那麽善解人意,遂在疾速迎面的寒冷氣流裏眯起眼,剛張嘴就嗆得咳起來,勉強道:

“這叫逃跑?你不就是故意的,那些護衛能行麽?”

飛奔一陣,瞳孔裏倏然印出幾個黑黢黢的影子,堵在他們前方,她連忙拽著他狐裘上的絨毛,生怕他速度太快停不下來:

“有人有人!”

那幾個人影越來越近,羅敷砰砰跳著的心終於放回了肚子裏,指頭上的力氣撤了,幾根寸長的狐狸毛悠悠地飄蕩在空中。

是方氏的護衛,她認識其中一個臉上有疤的,審問山匪的時候就是他開的門。

方瓊停下步伐,目光落在被她揪的七零八落的狐裘領子上,看不出特殊的神情。

羅敷裝作沒瞧見,感恩戴德地躬身,氣喘籲籲:“公子今日第二次救我,真叫我過意不去,往後有什麽要求一定幫忙,再不推脫。”

方瓊本欲諷刺幾句,卻發現自己在她面前敗下陣來,冷笑道:“過意不去,就把你這身鬥篷賒給我罷,難得你不推脫。”

羅敷正兒八經地就要解下絲帶,他及時擡手一拉把活結變了個死結,看也不看她,對護衛命令道:

“尋處農戶家安置,明日回城。”

她舒了口氣,能回去就好,她再也不亂跑了。

這廂正拍著胸口壓驚,耳邊陰惻惻地來了一句:“是騎馬去。”

羅敷望著他,很有涵養地點了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方瓊吩咐手下找的是戶村子邊緣的人家,原來他們離村莊並不遠,但這點路就足夠她受的了。四匹馬都是烙過印的軍馬,撒開蹄子風馳電掣,方瓊好歹顧了她死活,讓她同乘一騎,可是她覺得她的左手要給顛廢了。

劇烈的疼痛延續到雙腳著地,更鼓敲過,她面前的小房子亮起了一星昏黃的燈火,灼著她的眼。

方瓊扶著她慢慢地走進屋,一對端著油燈的老夫婦佝僂著背掩上門,睡眼惺忪的大爺半帶猶疑地問道:

“兩位是什麽人呀?這麽晚了,怎麽還在外面沒回家?”

羅敷輕聲道:“我是城裏新來的大夫,到山下來出診的,結果不慎摔了一跤傷了手臂,誤了關城門的時辰……這個,是我做生意的兄長,他陪我一同出的城。那一戶人家不便留宿,我們只好叨擾您了。”

護衛敲門的時候只說要借宿並給了錢,她隨便編了一套話,該有的都有了,應該出不了大岔子。方氏留在營地裏的護衛和長隨要是對付不了那些刺客,為了不鬧出大動靜,對方也不會笨到沖進村子裏搜查,況且既以警告開頭,就沒有立即趕盡殺絕的理。

老大娘攥著銀票打了個哈欠,“跟我來,瞅著二位穿的好長的也俊,就不是我們這樣的粗人,這兒不比你們城裏人住的漂亮,委屈一晚也就是了。哎,半夜裏公雞打鳴可別嫌吵啊。”

羅敷揉著眼睛,睜開眼,就站在了一間還算幹凈的屋子裏。角落裏堆著幹草,一張矮床,火盆放在床邊。老夫婦幫著拿來被褥和水,接著就回房睡覺去了,留她和方瓊自主劃分房間。

羅敷太困了,搶先坐在床上,一雙無精打采的眸子無辜地瞪著他,鼓起勇氣翹起一根手指,指向角落裏蓬松的幹草。

一沾到床,困意鋪天蓋地般襲來,她解了幾下鬥篷沒弄能開死結,索性倒在被子上不省人事。

方瓊在床頭站了許久,把床頭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油燈移到幾步開外,著手將草堆搬開,褪下狐裘披在草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