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紀事之我主沉浮 第三卷 物換星移幾度秋 第二十七章 秋雲暗幾重(第2/3頁)

朱瞻基仔細看著地圖暗自籌謀。

朱瞻墉說道:“這幫北夷竟然跟咱們玩起捉迷藏來了,這下撞到了一處。皇上,咱們就在此地以逸待勞,等他們來鉆我們張開的口袋。”朱瞻基掃了他一眼,用手在一個地名上畫一個圈兒,又轉身看著許彬:“你向來才高傲物,一身上乘武功卻以文科進士涉足仕途,如今朕就給你一個機會正名,說說你的高見吧!”許彬並不答話,只是伸手在地圖上剛剛被朱瞻基圈過的地方用手指重重一戳,隨即便立於下首靜立不語了。

朱瞻基大笑道:“好好好,與朕想到一塊去了。”朱瞻墉趴在地圖上自顧嘀咕著:“這不是喜峰口嗎?你們打的是什麽啞謎呀?”“來人,傳旨下去,點三千精銳隨朕夜行奔襲,直取喜峰口!”朱瞻基臉上的笑容瞬間逝去,此時的他不像是手握國璽的天子,倒像是一位躊躇滿志的年輕將軍。

喜峰口一帶地勢險要,不利於大軍通過,因此朱瞻基決定親率三千精兵晝夜北馳。

在靠近寬河接近敵營的地方,朱瞻基令將士們口銜小棍,整束衣裝,避免在急行軍中發出聲響驚動敵人。

天亮之後,兀良哈的哨兵發現了明軍蹤跡,他們以為這不過是大明照例巡邊的普通隊伍,便立刻一擁而上。

朱瞻基聽從許彬的建議,命令三千精兵分成兩翼,待敵人沖入包圍圈之後,朱瞻基率先引弓搭箭,接連射倒了敵人的三個前鋒;兩翼明軍趁勢而上,利用火器打得敵人潰不成軍。

這是一場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完勝的戰役,剛剛還是殺聲震天轉眼四下裏又重新歸於寧靜。

地上是隨處可見的異族兵士們的屍體、明晃晃的彎刀、箭弩以及殘破的軍旗。

騎在形貌神駿、毛色油亮的寶馬上俯看著狼藉的戰場,朱瞻基試圖去體會當年明成祖朱棣縱橫草原,飲馬南京,問鼎天下時的激情澎湃與英雄氣概,只是今時今日的心境中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陰霾:“為什麽呢?”天子憂慮漸起。

“是不安。”徒步而來穿著戎裝的許彬站在朱瞻基的馬下,他的手裏牽著一個斷了手臂滿身血汙,個子還沒到他胸口處的異族少年。

“我恨你,明朝皇帝。”指著朱瞻基,那個早已被痛苦折磨的五官緊緊湊在一起幾乎變了形的異族少年狠狠地說道。

“大膽,小雜種想找死嗎?”一個錦衣衛督統惡狠狠地斥責道,他提刀就要向少年砍去。

“退下!”朱瞻基的目光緊緊盯著馬下的少年,“你恨朕手下的兵士殺了你的父兄親人?可是每年夏秋之際,你們馬踏中原,又殺死了多少手無寸鐵的大明百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們是被你們這些人從富足的中原趕到北方寒地去的。堂堂成吉思汗的子孫現在衣食不全,生活難以為繼。所以,我們再回來搶你們的,天經地義。現在,我父兄和族人被你殺了,我要報仇!”少年臉上是與他年紀毫不相襯的執拗與毅然,眼中有怨、有恨、有悲,卻沒有半滴淚水。

朱瞻基的目光從男孩的臉上移到許彬的臉上:“你故意帶他來,讓他說出你想要對朕說的話,對嗎?”許彬扭過臉去,看著天邊漸漸升騰起來的紅日,聲音中帶著一絲詭異與清冷:“世間萬物,除了這太陽是東升西落,日日不輟,亙古不變以外,沒有什麽是不變的。我們腳下的土地,現在屬於大明,以前屬於元、宋、唐,在此之前還曾經屬於過很多朝代,也曾經屬於很多的君主。”“住口!”策馬而來的朱瞻墉飛身下馬,用手狠狠擊了許彬一拳,“書呆子,說的什麽胡話,再說下去,你腦袋先得搬家!”許彬笑了,他牽著那個受傷的少年下去療傷了。

回程路上,朱瞻基忍不住問許彬:“你是怎麽收服那個孩子的?”許彬笑了,他的笑容中盡是苦澀與無奈,“很簡單,我告訴他,想要復仇,就要先活下來!哪怕救你的正是你的仇人。”“許彬,你乃翩翩青年才俊,文韜武略不輸於楊榮、楊傅等人,但是在永樂和洪熙兩朝都沒有得到重用,你知道這是何故?”朱瞻基刻意拉緊了韁繩讓馬兒放緩了步子與許彬並行。

許彬不置可否。

朱瞻基繼續說道:“因為你活得太超脫也太明白了。任何事情你都能洞察於千裏之外,這份澄明與清醒足以讓帝王膽寒。”許彬對上朱瞻基的目光毫不回避,“謝皇上褒揚!”“你?”朱瞻基舉起手中的馬鞭,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揮打在許彬那張俊秀如玉的臉上,這個人確實是太過狂妄了,他強忍著心中的不快緩緩說道:“朕已經決定從安南撤軍,只是礙於從太祖高皇帝時留下的成例,必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否則‘與祖制相悖、背祖妄為’的這頂大帽子就會被諫臣們扣到朕的頭上。”“皇上聖明!”許彬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笑容,是欣慰,是欣賞,還有一份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