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紀事之我主沉浮 第三卷 物換星移幾度秋 第二十一章 聽徹梅花弄(第3/4頁)

朱瞻基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入長樂宮,只見宮內陳設依舊,只是如今整座宮苑靜靜的沒有半點兒聲響,在宮門口和廊子裏遇到長樂宮的宮女和太監,他們如同驚弓之鳥立即丟下手裏的活兒“撲通”一聲伏在地上,連個大氣兒也不敢喘。

看到他們誠惶誠恐的神情,朱瞻基心情越發的沉重,步入正殿卻發現空無一人。

“來人!”他輕喚著。

“皇上!”老成持重的湘汀悄悄上前。

“貴妃呢?”他問。

“貴妃搬到後院西所移清閣去了。”湘汀低垂著頭回道。

“哦?”朱瞻基若有所思,出了正殿走在長樂宮寬敞的庭苑裏順著長廊行至後殿,穿過花苑從西山墻上的隨墻小門進入西跨院,這裏是一處面闊五間黃琉璃瓦廡殿頂的小型建築,左右各有東西兩排配殿,此院是長樂宮最為僻靜之所,殿閣小巧緊湊,庭院幽深寂靜,夏日裏古柏綠藤遮天蔽日,設在廊下的秋千架與隨意而擺的藤椅香幾,讓人置身其間恍如又至江南民居一般。

司音、司棋站立在門口,見朱瞻基來了立即下拜,朱瞻基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不要作聲,自己悄悄步入室內。

正堂沒人,東次間也沒人,剛進入西次間的門口就看到一個背影兒,海天霞色的白衫輕薄如冰綃,白色中還略略帶些粉紫,朦朧如夢的一身白衣素袍中裹著俏如一枝梨花的玉體,這情景撩人至極。

此時的她背對著自己正端坐在室內,朱瞻基緩緩向裏走去,只見她面前放著一座繡屏,而她正凝神靜氣走針引線。

若微是十全才女,琴棋書畫歌舞俱全,可是唯獨最怕女紅繡活兒,何時見她拿過針線?然而此時她全神貫注只專注於面前的繡屏,仿佛她的世界裏只有面前這一幅繡品。

再看那圖案居然是頗有些俗套的“百子圖”。

朱瞻基不禁更是納悶,他彎下身子從身後將若微摟在懷裏,口中輕吟:“寶髻松松綰就,鉛華淡淡妝成,青煙翠霧罩輕盈。飛絮遊絲無定。今兒到是奇了,朕的若微這舞琴弄曲的纖纖玉手怎麽拿起繡花針來了?”若微手上微微一滯,隨即把頭輕倚在他胸口處幽幽說道:“相見爭如不見,有情何似無情。笙歌散後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靜。司馬光的這首《西江月》倒真是應景兒!”朱瞻基心中一陣悸動,他摟緊了懷中的佳人,“你的事,朕都知道了。讓你受委屈了,朕知道,定是有人在母後面前搬弄是非刻意陷害,朕一定為你主持公道,還你清白!”“不必了!”若微態度如常,從她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兒不悅與哀傷,她只是有些氣力不支,呢喃低語道:“皇上剛剛回朝,有多少大事等著皇上明斷,這等小事就不必操心了。”

朱瞻基似乎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怎麽朕才走了這些日子,你的身子就瘦成這樣,這衣裳像是掛在身上一般,這腰肢更是瘦得不堪一握,若微……”他低頭貼近她的臉,忽然發現她玉面滾燙,立即大驚失色,“你?你身子還沒好利落怎麽還坐在這裏繡這個?”“皇上,這是臣妾送給紫煙新婚的賀禮,請皇上成全。”若微說完便直起腰身低下頭繼續伏在繡屏上引線,滿頭雲霧趁著那如玉的白頸,幾縷青絲隨意飄散在耳邊,那樣子煞是動人只是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悲壯。

“若微!”朱瞻基立即將她打橫抱起,幾步走到寢室放在八寶玲瓏屏台床上,又拉來錦被給她蓋好,“來人!”“皇上!”司音、司棋、湘汀等人立即入內。

“娘娘的身體到底如何?宣太醫了嗎?太醫怎麽說?”朱瞻基滿面憂慮道。

“娘娘!”司音與司棋相視之下都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只得把目光投向了湘汀,湘汀立即跪在地上回道,“皇上,是奴婢們大意了,沒有侍候好貴妃娘娘。娘娘原本有了身孕,只是因為當時皇上要親征,娘娘心思重,怕皇上放心不下所以才瞞著,原想等皇上凱旋之後再報喜訊。可是沒想到突然就出了那樣的禍事……”湘汀緊緊抿著嘴唇,斟酌著話語。

司音與司棋已然低聲輕泣起來。

朱瞻基的目光緊緊盯著床上的若微,過了半晌聲音才悠遠地傳了出來:“太醫怎麽說?”湘汀仿佛明白了,立即點了點頭:“皇上放心,太醫說娘娘只是傷心過甚,好好調養應無大礙,只是日後若是再得了龍胎,一定要好好保養,否則……”“朕知道,朕絕不會讓這樣的事再發生了!”朱瞻基緊握著若微的手,只覺得這手仿佛並沒有隨著她長大,似乎就像她八歲入宮時一樣,依舊是小小的,冰冰的。

“紫煙,現在如何了?”朱瞻基掃到不遠處的繡屏突然問道。

“紫煙姑娘也活過來了,只是身子弱得很,而且以後也不能開口講話了,所以貴妃娘娘將紫煙送到宮外的娘家,讓董夫人好好照料。娘娘說紫煙如今遭此變故這宮裏不能留也不好嫁人了,所以想把她許給繼宗少爺,孫家書香世家,定然會善待她的……”湘汀說著說著,眼淚怎麽也止不住,終於哽咽難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