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紀事之龍鳳情殤 第二卷 此度見花憶君歸 第十三章 浮沉誰主宰(第2/3頁)

說著,說著,她花容大變,一雙眼睛癡癡呆呆地盯著若微:“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他,他怎麽會那麽好心,他絕不會善待我的寶慶。如果依你所言,寶慶今年都十九了,眼看就二十了,為何他還不為寶慶挑選駙馬?”

那樣高潔清冷,鎮定自若的女子,此時只是一個痛哭流涕,傷心不已的母親。

若微看著她,就想起了自己的娘,她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怎麽沒選,皇上很早就替公主擇駙馬了。只是咱們寶慶公主十分挑剔,一般的官家子弟她都看不中。皇上很尊重公主的意見,說是一定要讓公主自己選一位滿意的駙馬,萬不能委屈了公主。”

不知是若微的話起到了安慰的作用,還是玉華真人自己想明白了。此刻,她停止了哭泣,定了定神,眼睛凝視著山下皇城的方向。半晌之後,她臉上才漸漸恢復了往日的清冷與肅靜,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若微,你知道嗎?寶慶曾在童稚之時救了娘親的性命。是她的天真可愛,讓她的父皇在垂危之際以一絲憐憫留下了我的性命,除我以外,先帝三十四位有品級的妃子,二十名曾經侍寢卻無冊封的宮人悉數為他殉葬而去。從那時起,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是寶慶賜給我的。可是她永遠都不知道,我此生並無它求,只想讓她幸福。我活一天或是活十年都無足輕重,我只希望,從小就可以挽救她人的寶慶,也能夠主宰自己的人生。”

“主宰自己的人生!”若微在心中暗暗重復著這句話。天下的母親,有一百個就有九十九個會祝福自己的女兒嫁得好,一生無憂。然而那只是美好的祝福。想不到玉華真人和自己的娘親,她們的所言所行、心願與期盼竟會是那樣一致。苦與甘、坦途或是坎坷,她們似乎並不在意,她們希冀的,只是希望前路的選擇,是掌握在自己女兒手中。

這樣的母親,也許才是智者的大愛吧。

此時的若微,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差別與意義,直到許多年以後,一場驚天浩劫之後,她才真正明白此話的真諦。

南京皇宮禦花園內,倚北宮墻用太湖石疊築的石山“堆秀”,山勢險峻,磴道陡峭,山上的禦景亭原是帝王、後妃重陽節登高的去處,而山下不遠處的浮碧亭和澄瑞亭,都是一式方亭,跨於水池之上,兩座對亭造型纖巧秀麗,為禦花園增色不少。

此時禦景亭內,朱棣端坐其中,左右的宮女太監都遠遠地沿石階而立,肅然寧靜。

朱棣自斟自飲,樂得自在。飲酒間隙,放眼望去,只覺得翠篁拂拂,朱亭崢崢,壁泉涓涓,宮中景致似乎美不勝收,卻仿佛少了些什麽。

這時,正看到馬雲拾階而上,入內之後剛要行禮,朱棣便大手一揮:“免了!”

馬雲立即起身上前復命。

“什麽?”朱棣聽後,兩眼頓時射出冷酷兇狠的光芒。朱棣不會像其父朱元璋那樣常常龍顏大怒,動不動就拍案怒斥,但是馬雲看到天子的雙手放在腰間的玉帶之上,骨節微微用力下按,他便立時明白了。

紀綱的死期到了。

這紀綱在靖難之戰中,作戰勇猛狠決,從而得到朱棣的青睞。朱棣稱帝之後,初封其為錦衣衛指揮使,後因他在“景清一案”中護駕有功,又以“瓜蔓抄”的形式,為朱棣監視滿朝文武大臣的言行,網羅朱棣不喜歡的大臣的罪名,辦事效率超過三法司,故深得朱棣的寵信,又加封他為都督僉事,官至正二品。

紀綱以草芥之身得志以後,便仗著皇帝的寵信與錦衣衛的特殊作用,不僅囂張氣焰,作威作福,更大收賄賂,欺男霸女。

對此,朱棣不是不知道,只是有些不以為然。本著睜只眼、閉只眼,用他可用之處、略其瑕疵的原則,不予拘束。

然而紀綱卻不知收斂,變本加厲,弄得民怨日深,只是礙於他是朱棣的寵臣,地方官府對他也無可奈何。

這一次,想不到卻是他自己撞到了虎口。

馬雲將若微在棲霞山上遇險差點受辱一事,避重就輕、蜻蜓點水一般講給聖駕聽,即使如此,朱棣還是大為惱火。

看他龍顏駭人,馬雲只得低著頭,小聲說道:“幸虧有驚無險!”

“有驚無險?”朱棣臉上浮起陰狠之色,“還要怎樣?”

馬雲心中暗想,這紀鋼也真是昏了頭了,什麽樣的女子,竟然值得他追蹤到棲霞山上去行兇?要知道先皇的張美人與若微都在山中的道觀裏清修,依皇上的性情,自然要派人監視。卻還敢要跨越雷池,這個愣小子,這次我也幫不了你了,只怪你色令智昏,自己找死。

這就是朱棣的高明之處,錦衣衛有三大都督,官二品,都直接聽命於朱棣,而其手下又各有數名指揮使,為三品,每人統率上千名錦衣衛精英。其屬下各有分工、互不幹涉,也不許互通消息和泄露任務。也就是說,分屬不同組別的錦衣衛,有可能在執行任務的同時,還被其他人監視著,再或者對決廝殺時,竟不知敵我雙方原是同屬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