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紀事之初入深宮 第四卷 情絲織就回文錦 第四章 驚聞(第2/2頁)

四年的建文時代,允文作為帝王,他的政績可圈可點,並不應該全盤否定。可是燕王揮師南下,一場靖難之變,皇帝的寶座上便換了人。

今日的情形與當初,何其相像?

天下人都不明白,朱棣為何要一意孤行,重蹈覆轍呢?

朱瞻基的話正中要害,一切都只是形似,是局面上的假象,漢王不是當年的燕王,而自己也絕對不是朱允文。

“說的好!”朱瞻基還在思忖,剛剛的話是不是太過激了,這時朱棣一掌重重地擊在龍案之上,連連贊道。

這種贊賞,不像是對自己的孫子,倒像是對並肩作戰的戰友一樣,他贊賞地注視著他,唇邊漸漸浮起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微笑。

是的,曾經在立儲之事上自己也有過猶豫,立了高熾,會不會像大哥朱標一樣,不得善終,而瞻基和高煦是不是又會重蹈自己與允文的那場靖難之變?

可是後來,他不再猶豫了,因為高煦只是類己,而不是自己。

而瞻基與一味崇尚儒學的允文也大不相同,上書房的師傅們都說了,他小小年紀已然開悟,明道之心永存,自己該放心了。

朱棣注視著朱瞻基,有意相考:“今日之事,基兒以為該如何處置呢?”

朱瞻基神色淡定,站起身,鄭重地跪在朱棣面前:“基兒也為叔王求情!”

“哦?”朱棣目光深邃,似笑非笑。

“雲南路途遙遠,濕熱又多沼氣,叔王昔日在戰場上出生入死,戰傷頗多,那樣的地方恐舊疾復發,而樂安山明水秀,最適合怡情養性!”朱瞻基面色坦然,緩緩說道。

朱棣連連點頭。

當日,連發兩道聖旨。

第一道:設立府軍前衛親軍指揮使司,這是專為統轄隨侍皇太孫朱瞻基的“幼軍”而設立的,自此之後,朱瞻基有了直接隸屬於自己的軍隊。

第二道:便是斥責漢王多有不法行為,削減王府護衛,徙封樂安,並立即離京就藩。

正是這樣接二連三對皇太孫的破格寵信,傳遞給天下人的信息,是對於這位未來的儲君,皇帝信心堅定,不容置疑,於是天下人也深信不移,多年來關於儲君之位的議論終於平息。

秦淮河一條畫舫之上,絲竹悠悠,聲聲悅耳。面對面相坐的兩人面色沉重,心事不寧。其中一人看起來三十多歲,不高大,卻也不矮小,長相一般,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只是那雙濃眉下的大眼,看起來有些嚇人,好像沉靜如一潭死水,然而舉杯與對面之人相敬,一飲而盡之後,那怒睜起來的眼睛,灼亮似火,如醒獅般地怒目圓睜,他瞪著對面的人問道:“想不到連二哥都敗在他的手裏了。老大還真是厲害!自己整天病病歪歪,不顯山不露水的,萬世不爭,博得一個仁孝厚德的美名。卻著實是養了一個好兒子呀!只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便把老二和他身後的那夥人就給彈壓得死死的!”

話音中透著不甘與嘲諷,他笑了,目光一凜,夾了一塊紫酥肉遞到對面那人的盤子裏:“看來以後,我也只有寄情於聲色犬馬,才能周旋應對,讓天下人忘了堂堂的大明天子還有我這個留守北京的鄭王!”

“呵呵!”坐在他對面,那個身穿一襲墨色長袍的清瘦老者也笑了,他伸手摸了摸下巴,那上面很光滑,並沒有胡須,“三殿下不必如此氣餒,事事須得人謀,依老奴看,東宮與漢王這局還未成死局,日後的事情尚不可知。陛下是疼皇太孫,那是沒錯,可是當初太祖爺對建文帝,那也是捧在手裏疼惜的,可是後來怎麽了?殿下別忘記了,現在您可是奉命留守北京的,北京是什麽地方?龍騰之處,那北京的宮城、陵寢,多大的規模,日後建成,這督建的天大功勛,漢王也好、太子也罷,誰能比得上?再說了,現在先讓他們鬥去,日後的事,一切都未成定局!”

鄭王聽了連連點頭,他再次舉杯相邀:“高燧一切都仰仗仲父了,從小,大哥病弱,母後偏疼於他,而父皇又喜歡把二哥帶在身邊,而本王真真是那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只有仲父,是真心地待高燧,小心呵護、處處提點,正像本王的親人一樣!”

“哎!”長長的一聲嘆息,“殿下言重了,老奴這一輩子,要是沒有殿下這點兒情分和念想,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我們這樣的閹人,除了貪點財,謀點權,還有什麽樂趣,就是那錢財堆得多了,更顯得無趣,留給誰呢?百年之後,連個歸處都沒有!”

“仲父!”朱高燧眼中一熱,“如果有一天,高燧可以號令天下,一定給仲父建祠修廟,讓你香火永繼!”

“殿下!”兩行老淚自眼中流淌而下,人這一生,到底圖的是個什麽呀?他搖了搖頭,一仰頭,飲下杯中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