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血氣方剛

溫嵐此時跟隨魏太後進入行宮南邊一處遠離水榭的屋舍,魏太後雖也貪涼怯熱,可畢竟年紀大了,生怕受了那冷氣潮氣,寧可捂著些。

可溫嵐就不一樣了,這屋子太悶,沒一會兒她頸間卻已沁出密密的細汗來,她也顧不上揩拭,生怕在太後面前失儀。永安公主這趟好不容易才將她送來,若她辦事不利,可想而知回到府中會有什麽下場。

魏太後端著茶,慢悠悠的喝了半盞之後,方才冷聲問道:“方才皇帝可有多看你一眼?”

既是私底下,魏太後也懶得與這女子虛情假意地客套,橫豎她與永安這趟聯手並非看在素日的情面,不過是因利而合——魏太後手上著實沒個可用的人,但既然永安願意給那林氏添添堵,魏太後自然樂見其成。

溫嵐只覺耳後上的汗流出更多了,黏在頭發上,毛刺刺地紮著肌膚,甚是難耐。她唯有愈發恭順的低頭,“臣女無能。”

“並非你無能,”魏太後冷笑道,“是那林氏太過厲害。輸在她手上,你也不算冤枉。”

魏太後歷來看不上林若秋的品貌才幹,但憑她能牢牢將皇帝攥在手裏,盛寵而不衰,便知此女實不能小覷。

溫嵐來之前,永安大長公主也曾細細同她講述過皇帝的品貌脾性,可她連皇帝的面都見不著,又如何施展這些手段?

思及此處,溫嵐唯有哀懇央告,“求太後娘娘指點,臣女願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魏太後聽這些話都聽厭了,哪怕面前這位外甥女是她的親眷,她也難有觸動——何況她見過了太多不上進的親眷。魏雨萱愚蠢而容易輕信,三言兩語就被人下了套,至今仍困在冷宮不得出來;魏語凝更是狼心狗肺。

有這些前車之鑒,魏太後不至於被一聲舅母就給迷惑了去,因只淡淡道:“哀家能指點你些什麽?這寵愛總得自己去爭,哀家還能把人送到皇帝身上去?何況這男人都是習慣了再不肯挪窩的,如今林氏伺候得皇帝舒坦,你說皇帝眼裏還容不容得下旁人?”

先帝何嘗不是一樣,自從有了昭憲,看旁的女人都如同糞土。皇帝的鐘情比之先帝尤甚,要怪,只怪林氏的運氣太好,剛進宮就有了孩子,成為宮中唯一有所生育的嬪禦,這下她的地位想不穩都難。

溫嵐聽完前半段還有幾分喜色,及至聽到後面,臉上卻幾乎已絕望了,難道她竟連一絲機會都沒有麽?那她還不如趁早回府裏去,何必在此地耗著。

魏太後見她打起了退堂鼓,便不冷不熱的道:“你若要走,哀家現在便可為你備車。”

溫嵐卻想起永安大長公主那副兇狠面容,永安公主對那幾個侍妾都動輒打罵,何況她們這些侍妾所生的賤女,且她們的婚事都捏在永安公主手裏,溫嵐好不容易才求得進入行宮的機會,若這次不成,永安公主不定會怎麽對付她。

溫嵐的牙關輕輕打著顫,忙膝行上前,重重的向魏太後磕了幾個響頭,“太後,臣女一心只願侍奉陛下,求您成全……”

這女孩子的腮邊掛著兩行清淚,不知是真的受情腸所感,還是被永安公主威逼利誘給嚇的。

但對魏太後而言都一樣,這是永安求她幫忙,而非她求助永安。魏太後施足了下馬威,方才拉她起身,緩緩說道:“傻孩子,哀家也沒說不成全你。”

因命方姑姑打水為小姐勻面。

溫嵐抹了把淚,破涕為笑道:“我便知道舅母是最疼我的,公主在家中時也常說您菩薩心腸,對小輩尤其慈藹。”

永安可不像會說這種話的人,不過魏太後也懶得辨別真偽,橫豎都是彼此利用,因款款說道:“如今林昭容得寵,若你貿貿然去接近皇帝,只怕非但不能得幸,反而會遭林氏忌憚。以她如今的權勢地位,要處置你可謂易如反掌。”

溫嵐並非不曾慮到這點,雖則那位昭容娘娘看著性情隨和,可宮裏哪有真正和氣的人?林氏若真是這樣溫和淺淡的性子,豈能在短短一年功夫就由選侍遷升為昭容,恐怕此人心機深沉著呢。

溫嵐固然懼怕永安公主那樣潑辣的人物,可公主這樣的只要摸清脾性,其實不會吃大虧。但林氏卻是只笑面虎,但凡她露出一點與林氏爭寵的意思,只怕連這條小命都難保住。

溫嵐心中惶恐更甚,擔心落得出師未捷身先死,唯有再度叩首,喃喃道:“太後,求您為臣女指點迷津。”

魏太後輕輕托起她的下巴,“既不敢見皇帝,為何你不先求見林氏?”

溫嵐眼中滿是迷惑,方才不是還說林氏性情奸詐、擔心自己折在她手裏麽?

魏太後笑道:“林氏性子如何那是她的事,在外頭她豈能不顧著臉面?若你能順利攀上林氏這根線,何愁沒有見到皇帝的那日。你年輕,姿色也不比林氏差,還怕皇帝不召幸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