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躁動

林若秋驀地領會到男人的自尊心多麽可怕,或者該說帝王情緒喜怒無常?

這會兒可不是光顧著要面子的時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林若秋只得訕訕施了一禮,“不知陛下前來,妾未能遠迎,還望恕罪。”

說來的確是建昭帝的過失,要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他以為在逛窯子啊?

林若秋心內小小吐槽了幾句,但見楚鎮輕哼一聲,總算邁著長腿跨進門檻。

呵呵,脾氣還挺大。

不過也挺像孩子的,據說所有的男人內心都不怎麽成熟。

林若秋舒了口氣,為了表示歡迎,殷切上前要接過魏安懷中捧著的奏章。

這皮光水滑的大太監忙道:“選侍主子,這東西重……”

然後他就看到林若秋輕輕松松就把那一摞書抱起來了。

魏安反而說不出話來,笑得格外勉強,“……選侍主子的力氣還挺大。”

他還真為陛下捏一把汗,幸好這位林選侍貌似是個懂事的,換了個如狼似虎的宮嬪,陛下怎有招架之力?

自從上回皇帝來過一遭,林若秋便已記住流程,當下輕車熟路的命人掌燈,又搬了一張太師椅來,將奏折分門別類的碼放齊整,方便皇帝一一批閱。

楚鎮不禁對她刮目相看,從來沒遇見這樣知趣的嬪妃,看來他選擇來瓊華殿是來對了。先前的那些,要麽扯開衣襟任君采擷,要麽假裝緊張欲擒故縱,倒是林若秋這裏最令他舒坦。

皇帝心情好轉,語氣亦柔和許多,“坐吧,在朕面前不必拘束。”

林若秋可不會傻乎乎的說站著伺候——她又不是天生伺候人的。楚鎮一發話,她立馬搬了張錦杌來挨著他坐下,免得受累。

當然,這樣做也能更近距離的觀察楚鎮的臉。正因不會產生欲望上的復雜關系,她才能以更純潔的心態欣賞這張男神般的俊俏面龐。

光是看看這張臉,她都能多吃兩碗飯。

林若秋覺得自己真是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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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魏昭儀從太後的長樂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泡玫瑰花水凈手,她嫌惡的看著清水裏一雙蔥白柔荑,仿佛怎麽洗也去不掉上頭的氣味——上了年紀的女人,身上總有股濁臭惱人的味道,但願她不必挨到那把年紀。

侍女素英一邊用棉帕為她擦手,一邊推心置腹的抱怨道:“太後娘娘也真是,這麽晚了還將您叫去捶背,長樂宮的下人都斷手斷腳不成?”

魏昭儀冷笑連連,“姑母磋磨人的法子也不止這一套,我早慣了。”

素英覷著她的臉色,小心翼翼說道:“那,太後娘娘讓您在陛下面前多提四小姐,您的意思……”

“再說吧,”魏昭儀神情懶懶,繼而卻流露出譏諷的意味,“她以為魏雨萱有多大本事,能代承恩公府籠絡住皇上,倒真看得起她!”

素英訕訕道:“但,四小姐的確生得漂亮……”

“漂亮有何用,只要她姓魏,陛下就不可能寵幸她。”魏昭儀自嘲的笑了笑,“你瞧,陛下可曾寵幸過我麽?”

素英見她說起這等隱秘,不禁心驚肉跳,險些便要拿手去堵她的嘴,“娘娘切勿如此!”

“有什麽不可說的,”魏昭儀唇畔愈見譏諷,“姑母以為皇上還是從前的皇上,可以任她予取予求麽?”

她望著窗外朗朗暮色,任由青絲委地,在長椅上屈起一足,悵然道:“姑母是當局者迷,所以看不清楚,我不過是陛下立的靶子罷了。哪裏是我要跟她們爭風吃醋,明明是陛下不願看著承恩公府坐大。”

素英心知定是魏太後今日作為又勾起自家主子一番傷感來,可她也甚少聽到魏昭儀同她剖析心跡,當下驚疑不定,“既如此,娘娘為何甘願冒此風險,為何不……”

繼而意識到自己太過僭越,連忙住口。

魏昭儀鳳眼斜飛,焉能猜不出她未盡之語,托腮盈盈笑道:“你覺得本宮在太後那裏更有用處,還是陛下?”

素英無話可說了,魏太後若真有心提拔這個庶出之女,又怎會煞費苦心召魏雨萱進宮?

“承恩公府都是一丘之貉,貪心未足。”魏昭儀輕輕咬著牙,“誰叫他們手太長,前朝要管,後宮也要管,當真以為陛下乃荏弱之君麽?”

她雖同樣恨著這家子,但何嘗不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到底她也姓魏。魏家倒了,她也難長久。

素英默然,“娘娘若只聽陛下而不遵太後,只怕太後會恨上咱們。”

“未必,”魏昭儀冷笑道,“那老太婆自詡足智多謀,她巴不得我對魏雨萱壞一點,愈如此,愈能博得陛下憐惜,只看咱們的皇上會否輕易被打動罷了。”

素英卻怕她這樣兩頭不討好,委婉勸道:“可魏更衣又沒得罪過咱們,娘娘不如……”

魏昭儀眸中顯出譏諷之色,“一報還一報,她該受著。姨娘從前受了那麽些辛苦,她娘是當家太太,咱們不能拿那位怎麽著就算了,難道還不能從她身上找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