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通天(第2/2頁)

“我明白了。”謝忘之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但看道士滿臉肅穆,也嚴肅地點點頭,“那就多謝道長了。”

見她受了香,因緣了結,道士松了口氣,再盯著謝忘之看了一會兒,忽然說:“既然如此,貧道也不多說,這就走了。”

他比謝忘之還著急,說完,立馬轉身,往著邊上的小巷走。提起卦象時是胡說,那條瘸腿倒是貨真價實,走起路來整個身子偏著,一瘸一拐,整個人像是根搖搖欲墜的筍,一晃一晃地搖進了巷子。

謝忘之盯著那背影看了一會兒,轉頭和車夫說:“走吧。”

車夫應聲,想了想,瞄了她手裏的線香一眼:“這東西娘子要帶著?”

謝忘之不想帶,但隨手丟了總也不對,她想了想:“……算了。回去收起來就好,不缺個盒子。”

既然這麽說,車夫不至於反對,點點頭,翻身上馬車。謝忘之隨後也上去,車簾一落,馬車轆轆地向著安興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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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長安城後謝忘之的日子和先前沒什麽不同,照例學著詩書,偶爾彈彈箜篌調劑心情。或許是因為天漸漸冷下來,貴女間的交遊少了不少,謝忘之樂得清閑,心情都好了許多。

尤其是領頭的鄭涵元,平常論交遊就是她最積極,在貴女圈兒裏也最吃得開,近來卻不知怎麽,不愛在貴女面前露面,反倒愛和年輕郎君們混在一處。正當齡的年輕男女在一起還能談什麽,談來談去無非就是風月之事,甚至隱隱有要定親的意思。

這消息還是溫七娘告訴謝忘之的,她倒是登門拜訪過幾次,說起時面上笑吟吟的,語氣卻有三分不屑:“……唉,當年說是不隨意嫁人,要嫁就嫁當世的英雄,如今倒隨便了,看那樣子是好事將近,但凡是五姓裏的,大概是誰都沒所謂了。”

這話謝忘之當然不接,一來不愛背後嚼人舌頭;二來和鄭涵元委實不熟,實在無話可接。她只應聲,意思意思敷衍了溫七娘幾句,之後又是虛與委蛇,順著溫七娘說話,把人哄得高高興興出門就算是完成任務。她不打算和溫七娘交心,溫七娘當然也不,只不過是看她口風緊,既是試探又是找個出口說說平常不敢說的話。

鄭涵元要嫁誰,謝忘之才懶得管,但她也留了個心眼,旁敲側擊打探了一下家裏人的口風。按理說,先前都急得讓她去見崔雲棲,想來是有過給她定親的念頭,但熬到十一月,沒人再提過這回事,阿耶和阿兄忙了不少,來去匆匆,偶爾見面也沒有笑影,連一向端正含笑的王氏都滿面愁容。

阿耶和阿兄不怎麽能碰面,和王氏又不熟悉,謝忘之思來想去,幹脆試探著去問李齊慎。但李齊慎也沒說,總是巧妙地把她的話題推走,三兩句拐走她的思緒,讓她開心地過個午後,等回去才想起來還有要問的事兒。

再過了一月余,謝忘之終於知道籠在頭上的陰影是什麽,知道了被隱藏的真相,揭開後是淋漓的鮮血。

先元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一,範陽節度使康烈起兵反叛,打的旗號是“清君側”,說是今年江南大旱,東西兩道死傷無數,前去賑災的官員卻和當地官僚勾結盤剝,他為了國家社稷,得肅清朝政。

叛軍挺進的路線由範陽到長安,路上各地節度使自然派鎮兵抵抗,但不知為何,鎮兵節節敗退,甚至有失守殉難者。戰報一封封地急發向長安,但進了京就像是紙片兒進火爐,沒有任何回應,與此同時長安城內和往年一樣準備除夕和元日的大典,張燈結彩,就像是壓根不知道這回事。

等到十二月二十五,虛假的平靜終於被打破了。叛軍到了滎陽,州城失守,太守殉難,最後一封入長安的戰報是血書,斑斑血漬,質問皇帝為何不回戰報,為何仍在準備過年。

面對那封血書,李承儆終於做出回應,雖然這回應古怪,還不如沒有。

他下令,調洛陽的天策軍回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