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第2/3頁)

有時候,同樣的話,從不同人口中說出來,信服力天差地別。

趙瑀敏銳察覺到風向的變化,欣喜之余,她以為這樣造勢就差不多了,結果孔大儒輕飄飄瞥她一眼,“這才哪兒到哪兒,老夫還沒正式出手,你去找找門路,老夫要上朝。”

他並非官身,又不得皇上召見,與朝臣一樣上朝,談何容易!

趙瑀悶頭想了半天,曹無離官職低,聖眷少,不可;魏士俊倒可以,但他父親魏首輔態度曖昧,不可;齊王……唉,張妲也一個月沒見這位的人影了,更走不通。

越想越煩,她站起身來,在昏昏煌煌的燭影裏踱著。

行動間珠環佩叮當,她突然站定,低頭看看腰間的玉佩,猛地跑到立櫃前,翻出個小匣子。

紅綢中,靜靜躺著一枚龍紋玉佩。

趙瑀怔怔看著這枚玉佩發呆。龍紋,是天家的象征,先帝把這枚玉佩賞給李誡,是密旨的信物,還是保命的憑據?

景順帝知不知道這枚玉佩的存在,如果知道還好,如果不知道,他會不會猜忌李誡?

趙瑀沒了主意,但覺一顆心就像夜風中的樹葉,抖個不停,瑟瑟不安。

許久,她仿佛下了多大決心似的,狠命一咬嘴唇,拿著玉佩去了孔大儒的院子。

這日天色將明,孔大儒戴著四方平定巾,一身素色直裰,徑直來到禁宮門前。

半個時辰後,這枚龍紋玉佩就出現在景順帝面前的書案上。

景順帝默然盯著玉佩,良久才自失一笑,“倒是時候,這個李誡,當真有造化!請孔先生去太闕宮大殿。”

如此,文武百官上朝時,驚訝地發現孔大儒竟先他們一步,早早地昂首立於朝堂之上。

聯想到前幾日國子監的講學,又有幾個跟風的官員,將袖中的奏折偷偷往回掖了掖。

溫鈞竹陰沉著臉,暗閃著惱火的目光狠狠盯了一眼孔大儒,連面子功夫也不不願做,冷哼一聲,從他身旁傲然而過。

孔大儒捋著胡子,同樣冷笑幾聲,不疾不徐踱到前面站定。

景順帝來了,剛剛升上寶座,在溫鈞竹的示意下,就有人說孔大儒不是官員,沒有資格上朝議政。

景順帝道:“白衣卿相,並無不妥。朕對孔先生之才早有耳聞,若先生有所建言,實屬朕之大幸,社稷之大運,百姓之大福也。”

一句話堵得那個言官訥訥不敢多言。

孔大儒輕蔑地瞥了那人一眼,正色道:“陛下,草民覲見天顏,不為其他,只因我朝有一大奸臣,此人不除,天下不寧!”

他說得又快又狠,落在一幹朝臣耳中,宛若驚天霹靂,頓時面白如紙,驚得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看他的眼神就像見了鬼。

所有人心裏都明白,李誡的先生,這位名滿天下的孔大儒,他口中的奸臣只能是那個人!

溫鈞竹心猛然一緊,只覺全身血液倒湧上來,耳邊嗡嗡作響,霎時什麽也聽不見了。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孔大儒已指著他破口大罵。

“豎子!儒冠敗類,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妒賢嫉能的陰險小人!你愧讀聖賢書,不配為孔孟之徒!”

“你無一言治國,無一計安民,毫無才幹,沽名釣譽,立身不正,構陷忠良在先,蒙蔽君上在後!實乃不仁不義之徒也!”

“你結黨營私,罔顧朝政,不顧民意,只為自身牟利,橫征暴斂,陷萬民於水火,置君父於火烤,不念君恩,妄圖把持朝政,實乃不忠不孝之徒也!”

“你奉迎權勢,諂媚奸惡,竟鼓動各世家低價購並土地,發國難財!你掠民脂民膏為已用,空國庫飽私囊,乃國家之巨蠹,朝廷之亂賊也!”

“你出身詩書世家,一朝高中,理應輔佐君主,開創太平盛世,你卻行狼心狗肺之舉,致使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你去聽聽民間的聲音,你去看看老百姓的苦狀,只差易子而食!你有何底氣談聖賢之道?你有何顏面立於這朝堂?老夫歷經三朝,識人無數,卻是第一次見你這般恬不知恥之人!”

“溫鈞竹,你說,你是不是當世大奸臣?”

孔大儒話音甫落,溫鈞竹已是臉色灰敗,身形搖搖欲墜。

豆大的汗珠子順著蠟白的臉流下來,他心裏感到一陣絕望,孔大儒在士林中威望有多高,此時他的絕望就有多大。

被孔大儒如此不留情面痛斥,他的“奸佞”之名已是拿不掉了,哪怕計謀得逞,扳倒了李誡,逼迫皇上讓步,他也將永遠背著這個汙名走下去。

朝堂上死一般的寂靜,朝臣們沒人說話,每個人都好像窺破了他的心思,看他的目光透著憐憫,還有絲絲的譏諷。

溫鈞竹眼一黑,幾欲昏倒,但他撐住了,他必須做點什麽,他不能就此認輸。

他極其艱難地拿出奏章,顫聲道:“臣是不是奸臣,自有皇上定奪……皇上,臣有本要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