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第2/2頁)

景順帝沒說話,兀自盯著溫鈞竹的折子思索著什麽,忽問道:“李誡是不是特別招人恨?”

夏太監不敢答話,只立在一旁訕笑。

景順帝也不指望他能說出什麽來,起身朗聲道:“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傳膳!把齊王叫進宮,陪朕一起用膳。”

溫鈞竹的動作相當快,翌日早朝,口吐燦花,將李誡彈劾了個措手不及,另有附議者三五禦史。

還不等李誡的自辯折子寫好,彈劾他的折子便如雪花片一樣飛來,除了魏士俊、曹無離等人外,朝臣們或緘口不言,或隔岸觀火,或落井下石,替他辯駁的竟寥寥無幾。

至於地方官員,也就山東的楊知府、潘知府幾個舊部據理力爭,很是給昔日上峰說了不少好話。

但他們的呼聲,很快淹沒在討伐李誡的聲音中了。

李誡頭一次嘗到了孤立無援的感覺。

他對趙瑀苦笑道:“扯著幾個亂民說我濫殺無辜,真是荒唐,那時的情形,拿著鋤頭的未必是百姓,握著刀片子的也不見得是匪盜……唉,一團亂麻,簡直叫我辯無可辯。”

趙瑀奇道:“這彈劾來的莫名其妙,先帝都肯定了你的功績,這時候翻舊賬,溫鈞竹要幹什麽?”

“見我沒靠山了,變著法兒地扳倒我,好保全他們的利益!”李誡看得很透,“我辦了這麽多差事,最得罪人的,還是出在查兼並土地上頭。”

“從虎狼嘴裏奪食吃,惹得他們個個火大,早恨不得找我的茬兒。別看溫鈞竹率先自查產業,其實心裏頭窩著火呢,當然是逮住機會就反咬我一口。”

“那可怎麽辦?皇上能和先帝一樣護著你嗎?”趙瑀越想越覺得不踏實,憂心忡忡道,“我看皇上的態度是模棱兩可,如果是先帝,早當朝駁斥回去,可他……”

李誡拍拍她的手,滿不在乎地笑道,“不用怕,其實這是君臣之間的較量,也可以說是皇上和世家權貴的較量。就是我比較倒黴,成了兩方勢力較勁兒的棋子。”

他心裏清楚得很,只要他一倒,就是宣告清丈土地的失敗,一切將復歸原點,自己和先帝所做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只盼著皇上能頂住壓力,扛過這一關才好。

李誡牙疼般地吸了口冷氣,感慨道:“年關難過啊……”

還真讓他說準了,年根兒底下,皇上免了他的官職,不過格外開恩,沒把他一家從那座富麗堂皇的宅子裏趕出去。

無官一身輕,李誡索性在家抱孩子,還樂呵呵說:“總算能過一個悠閑的年節啦。”

他表現得若無其事,但趙瑀始終放不下心,想去張妲或蔓兒那裏打聽打聽消息,反被他給勸住了。

李誡坦然道:“這不是他們能插手的事,皇上就算另有打算,也不會告訴他們。你想,他們如果知道,肯定不會瞞我,那皇上還不如直接告訴我呢!沒事,過完年肯定有個說法。”

因先帝崩逝不久,年節過得極為冷清,京城有的人家連紅燈籠都不敢掛,更不要提煙火鞭炮,宴席廟會了。

年三十那晚,又是一場大雪,京城便在素白的天地中,迎來了景順元年。

孩子們不懂大人的難處,初一起來就跑過來磕頭要紅包。

李誡給兒子和阿遠一人兩串金裸子。

那枚龍紋玉佩,他交給了趙瑀,“先帝賞的,你拿著玩吧。”

趙瑀接過來,驚訝地發現他的手冰涼冰涼的,微微顫抖著。

他的眼中,竟劃過一絲蒼涼。

趙瑀揪得緊緊的心猛然一縮,不由自主抱住他,“別管什麽朝政,什麽囑托,反正你現在都不當官了,咱們回直隸老家去,種田也好,經商也好,不比在京城快活?”

李誡雙臂環著她,默默地搖搖頭。

日子一天天過去,戶部好歹籌措到賑濟糧,勉勉強強過了冬。

錢糧是打借條借來的,債主是誰,不言而喻。

畢竟有錢有糧的,不是大地主,就是大世家。

而趙瑀最擔心的事也發生了。

二月初三,李實兩歲生辰的第二天,錦衣衛上門捉拿李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