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第2/2頁)

官場無人提,皇後之死的流言卻在民間悄悄傳開了,不知不覺中,秦王被描繪成刻薄毒辣的儲君,而齊王,逐漸成了寬和厚道的賢王。

似乎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京城表面上還是平靜的,然盂蘭盆會一過,隨著皇上的身子每況愈下,京城的氣氛,就和盛夏的天氣一樣,悶熱蒸騰,令人透不過氣。

李誡在宮裏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張妲來的也越來越少,倒不是和趙瑀疏遠,這個夏天,她一直拖著齊王遊玩。

齊王原來是愛玩愛鬧的性子,乍逢大變,性子變得消沉,也不愛出門了。不過張妲豁得出臉面,硬是把他從屋子裏拽出來,今兒去西山莊子,明兒去南山釣魚,後天又去獵場跑馬。

總之就是漫山遍野的瞎跑。

趙瑀知道她的用意——給齊王找點事情做,省得他整日胡思亂想,也省得有小人再挑唆他。

皇上大概也明白,所以盡管有朝臣陰晦提出“齊王有孝在身,理應閉門守孝”,皇上也統統駁斥回去。

與此同時,秦王加緊收攏權力,尤其是兵權。

李誡的兵權,回京後就全部交了出去,後來秦王又給他一部分京畿大營的兵力,並直言不諱問道:“三弟府裏的火器隊,聽說源自你的火器營,你說我該不該收回來?”

李誡同樣直言:“不能收,這隊人在皇上那裏過了明路,您如果收回來,皇上不會高興,三爺會怨恨,保不齊還得和您杠起來。二爺,小的說句掏心窩子話,真想謀反,再來十個火器隊都成不了事!這隊人,能讓三爺心安,還能彰顯您的大度……皇上現在最想見的,就是兩位爺的融洽。”

秦王衡量許久,終是聽了李誡的建議。

皇上後來知道此事,特地賞了李實一個恩典——世襲錦衣衛指揮僉事。

大孫子還不到兩歲就是四品的官兒,把周氏高興得是一宿沒睡著覺,抱著孫子使勁兒地親,她只道是皇上對自家的恩典,趙瑀卻明白,皇上這是借此告誡所有朝臣:凡維護兩個皇子關系者,賞!

反之則是,凡挑撥兩個皇子關系者,罰!

於是某些宗親權貴的氣焰收斂不少。

但皇上老了,盡管他無比希望緩和兩個兒子的關系,但老天爺沒有留給他太多的時間。

十月裏一場風寒,時好時壞一個多月過去,到了冬月,皇上竟無法下地。

今年的冬天,來的特別早。

趙瑀怕冷,屋裏早早燃起了地龍,外面凜冽寒風,室內融融如春,她抱著兒子坐在案前,握著兒子的小手教他寫字。

門響了,厚鍛簾子一掀,李誡挾著寒氣進來,頭上、肩膀上落著雪,被暖和氣兒一熏,登時化成了水。

趙瑀忙道:“快換衣服,別被雪水滋病了。”

李誡從丫鬟手裏接過棉巾子,隨便擦了擦,“不用,待會兒就走,皇上打發我去西山叫齊王回來,我這是順道兒回家看看。”

他抱著兒子親了又親,冰得李實邊躲邊笑。

趙瑀卻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意味,揮退下人,悄悄問他:“皇上怎麽突然想起叫齊王回來了?”

李誡撫著兒子的頭,默然不語,良久才說:“皇上今早吐了血,又昏過去一次,醒來就喚三爺……”

趙瑀心猛地一沉,好半天才緩過來,“吐血……皇上是不是……”

不行了,這三個字她不敢說。

李誡低著頭,趙瑀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聽他狠狠吸了兩下鼻子,用手揉揉眼,擡頭擠出一絲笑,“宮裏什麽珍貴藥都有,吳院判也在,興許過過就好了。”

他眼圈發紅,聲音暗沉嘶啞,是真的傷心。

趙瑀一陣心疼,她明白李誡對皇上的感情,雖說是主仆情深,但有時候他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是對父親似的景仰和依賴。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

趙瑀攬住他,讓他靠在自己懷中,輕聲說:“歇歇再走吧,當心熬壞了身子,對我和孩子來說,你頂頂重要。”

李誡深深吸了一口氣,將滿腔的酸澀咽了回去,笑道:“沒事,差事不能耽擱,皇上還等著呢。”

他起身把兒子放在暖炕上,回頭看了看趙瑀,說:“往後一段日子或許我都不能回來,雖然我不想,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瑀兒,這天,要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