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原諒我現在才明白(第6/32頁)

佳南重新抱起了津津,不遠處那個中年男人的氣焰似乎已經滅了,正和陳綏寧的司機說著什麽,她勉強笑了笑:“今天謝謝你。”

轉身要走的時候,津津乖乖伏在媽媽胸前,一雙大眼睛看著陳綏寧,揚聲說:“叔叔再見。”

他亦不望向佳南,只是對著小女孩揚起唇角,耐心地說:“再見。”

夜風有些寒意,佳南抱著女兒,輕一腳重一腳地往外走,那些往事仿佛是紛落的雨絲,慢慢地泛起來,落下去。很多……她都以為自己早已淡忘,原來並沒有。

她站在路邊,伸手攔下出租車,抱著女兒坐了進去——直到這一刻,才松了口氣,似乎擺脫了身後某種無形的桎梏。

小丫頭身上帶著甜甜的牛奶香,睫毛長而濃密,睡得安好。其實這樣看起來,她的女兒,秀挺的鼻梁、微翹的眼尾,無一不是隨了她的父親。佳南難以克制地顫抖起來,他都知道嗎?如果他知道了,自己究竟該怎麽辦……

地下車庫,陳綏寧並未跟著她出去,只是站在原地,目光隨意地落在了某處,仿佛在沉思。

曉靜慢慢走過去,清了清嗓子:“現在回去嗎?”

他終於回神,神色從容,一如往常,只頷首說:“好。”

車子在街道上飛馳,他的手指無意識地在膝頭敲擊著,黑暗中只露出輪廓俊秀的側臉。

林曉靜並不知道究竟為了什麽,他從未出現在那對母女的生活中。

她只是聽在陳家做了一輩子管家的爺爺說起過,許佳南搬來這個城市的第二天,他同樣悄無聲息地來到這裏。幾百米的距離,他卻從未出現在她的面前。

許佳南生孩子的那天,他在產房的下邊一層,安靜地坐著,或者站起來踱步,直到樓上傳來消息,那是一個健康的女嬰——爺爺說,他深夜才回來,唇角的笑難以克制,又像是忍不住的得意。可爺爺說的時候,卻帶著淡淡的辛酸,他或許……只是趁著夜深人靜,在嬰兒房外悄悄地看了數眼吧。

今天卻發生了這樣的事,許佳南這幾年的平靜算是被打破了,她會怎麽做呢?

林曉靜想了許久,才小心地開口問:“她會帶著津津……搬走嗎?”

陳綏寧並沒有回答。

良久,當她以為不會得到答案的時候,才聽見他的嗓音低沉:“不會。”

“為什麽?”

他似乎淡淡笑了笑,牽扯出一絲微笑,林曉靜看得清楚,卻說不分明……那笑意中含著的,究竟是無奈,或者歉疚。這一次,他到底沒再回答。

佳南回到家,安頓津津睡下,獨自坐在客廳。電視開著,有意義無意義的聲音飄蕩開來,讓這個空間顯得不那麽靜謐。

腦海卻紛亂得可怕,她想了很多方法,假婚姻?假裝津津是別人的孩子?搬家?

她喝完了大半杯水,——將那些想法拋開了。陳綏寧是什麽樣的人……她遠比別人有發言權。她或許能騙他,可那是因為,他曾經心甘情願地讓自己騙。佳南拿定了主意,深呼吸,拿起電話,慢慢地撥下一串號碼。

是什麽時候開始記住這串數字的,佳南已經不記得了。

五年前?

七年前?

還是從十五歲開始?

恍惚間聽到了那邊低沉清越的聲音,此刻的深夜,沒有絲毫倦意。熟悉的感覺紛至沓來,她不由低聲回應:“是我。”

靜默的呼吸聲,靜默的交錯,黑暗的沉寂。

她過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我想和你談談。”

“明天吧。”他頓了頓,不問為什麽。

翌日一早,連小津津都察覺出媽媽的心不在焉,竟然把面包醬塗錯了。她一張小臉皺在一起,不滿地說:“媽媽!”

不過媽媽的認錯態度很好,津津開始專心致志地啃面包,忽然聽到媽媽說:“你見過昨晚那個叔叔?”

津津搖頭,兩根小辮子甩得像是麻花。

“不是吃飯那個叔叔,是我們後來見到的。”

不知道為什麽,說起那位叔叔,小姑娘就笑起來,用力點頭:“嗯。”

佳南沒有再問下去,只將她送去幼兒園,轉而去了約定的地方。她比約定時間略略早了些到,從坐著的角度,看得到進來的男人身影修長,腳步沉穩,仿佛踏碎一地的陽光。

一顆心又怦怦跳了起來,不受控制,仿佛脫韁的野馬。佳南擡起頭,看著他坐下。

他面無表情,叫她窺測不到任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