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重見(第2/3頁)
許是因為光線昏暗,他的口吻聽上去格外的沉。
一直以來,她都並不知曉他的心意,至少是不確定他的心意,他自己卻一直清楚得很。
所以從溫泉將她救出來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並非完全沒有機會直接將她送回行宮,只是私心打敗了他,跟他說:抓住這個機會。
就這一個機會,借著躲避猛獸將她帶遠些,和她獨自待一會兒。
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阿姒。”他將鞋放在她身邊,擡手撫過她的臉。
他從來沒帶著這樣的深情碰過她。
兒時他倒曾不止一次地趁她不備往她臉上抹一弧墨汁,作為她壞脾氣的報復——若那時他就能知道有朝一日他們會走到這樣不可逆轉的境地,他大概連在抹墨汁時都會溫柔一點。
夏雲姒的心撲撲跳著,怔然和他對視,沒再有任何不快,更沒有抗拒。
他說得對,他們可能這輩子也就只有這片刻的獨處時光了。
於是他們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對視了一會兒,直至他收了手,大步流星、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夏雲姒又獨坐在石頭上木了會兒,長籲出一口氣來。
踩上鞋子,她也走向洞外,走向那團明亮的篝火。
“明義。”她喚了聲,他沒回頭:“嗯?”
她抿一抿唇,聲音重新變得冷靜:“我正有大事要辦,成與不成,或許關乎我們兩個往後的半生,你肯幫我麽?”
這回,他轉過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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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所在的狹小院落,皇帝已在後頭被毀做一團的房中枯坐了三個時辰,卻無人敢勸上一句。
在皇帝跟前放著的,是舒貴妃沾了血的寢衣。
三個時辰前,急稟傳入行宮,皇帝扔下一切政務匆匆趕來,試圖阻擋的覃西王還因此挨了迎面一拳。
但趕來時終是為時已晚,守在院外的十余個侍衛或死或傷,斷手斷臂在外頭散了一地。
熊已經不見了,但舒貴妃也不見了。有人稟說看到徐將軍救了舒貴妃走、當時在外撞門的宮人們也說聽到似乎有人闖來救人,皇帝的面色才又緩和了些。
而後自是散了人出去搜,之後,便是足足三個時辰。
每個人都眼看著皇帝的面色一分比一分沉了下來。確實,雖說有徐將軍護著,聽來似乎安全了些。可這畢竟已是深夜,舒貴妃一個懷孕的女人身處深山密林之中、或還有頭體格健壯的熊追著,怎麽想都是兇多吉少。
直至一刻之前,提心吊膽的宮人們才終於略微松了口氣,同時心神又被另一種緊張占據。
——那頭熊被捕到了。
舒貴妃生死未蔔,這頭熊自是要被剖腹一看究竟。每個人便都這麽等著,盼著那被急召而來的仵作能瞧出個好消息,時間變得無比漫長。
終於,仵作在外戰栗著開了口:“……皇上。”
皇帝倏然扭頭,雙目都是猩紅的:“進來!”
仵作幾是連滾帶爬地進了屋,瑟縮著叩首:“皇……皇上……”
皇帝眸光一沉:“說。”
仵作吞了口口水:“熊……熊腹中碎肉很多,難以分辨。但但但……但臣挑揀了些許大塊的骸骨辨認,都不太像女子的骸骨……”
這話其實模棱兩可得很——“難以分辨”“不太像”,沒有哪句說得實在。
皇帝卻目光一亮:“也就是說貴妃或許無恙?”
仵作更艱難地吞了口口水:“或許……或許是吧。”
事情似乎至此就突然起了奇妙的轉機,這話剛說完,又有宦官跌跌撞撞地奔進屋來:“皇上!”
皇帝擡眼,那宦官叩首道:“東邊……東邊現了些煙霧,許是貴妃娘娘!”
“你這混賬!”樊應德心驚肉跳地一巴掌抽過去,“什麽‘許是’!不探清楚就敢來稟!
耳邊卻疾風一劃——皇帝已大步流星地向外去了。
是以一行人浩浩蕩蕩地策馬東行,天色正迅速地由暗轉明,那抹煙霧也在晨光熹微中愈發清晰。
在日頭完全頂至不遠處的山峰上時,煙霧的起點終於也進入了視線。
皇帝匆匆下馬,篝火前坐著的人已有些疲憊了,剛遲鈍地擡頭,已被他拎起來:“徐將軍!”
徐明義驀地回神,忙退開半步,抱拳跪地:“皇上。”
接著便聽皇帝聲音帶了輕顫:“……舒貴妃呢?”
徐明義道:“貴妃娘娘安好。”
說著退開了些,牽引著他的視線看向山洞。
他走進去,怕嚇著她,腳步放得很緩。
走近一些,他看清了她的樣子。
她蜷縮在一塊平地上閉著眼睛,逃命讓她看上去有些狼狽,臉上也掛著淚痕。
她到底還是察覺到了動靜,一下子醒了,警惕地猛看過來。
“阿姒。”他上前兩步,小心地扶起她的肩頭,“你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