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國本(第2/3頁)

夏雲姒嬌聲嗔道:“皇上既為林淑女做了主,那紀氏這邊就按皇上說的——‘罰了也就是了’。”

言下之意,這事罷了,不計較了。

皇帝淡笑著想想,隨口吩咐:“讓紀氏回去跪滿時辰,別再在這裏惹宸妃生氣了。”

說罷就不再多理會她,只余夏雲姒一道往殿裏去。夏雲姒壓著步子,比他略慢了半步,經過紀氏身側時微微偏頭,微笑著瞧了她一眼。

視線剛好觸上,夏雲姒從紀氏眼裏看到了多少挫敗,紀氏就從夏雲姒眼中看到了多少戲謔。

那一瞬裏連紀氏都覺得自己實在太可笑了。

她得了旁人的指點去磋磨林氏,卻不該因此就有了招惹宸妃的底氣。

宸妃才是寵冠六宮多年的人,在皇帝心裏宸妃自比她給她撐腰的人都強得多了,何況是她。

寢殿中,皇帝在榻桌邊坐下,就著樊應德去取了奏章來看,這是一時半刻不打算走了。

夏雲姒坐到他對面,品著茶目不轉睛地看他,露出滿面的留戀。他不經意間擡眼,看見她這副樣子就笑了,闔上剛批完的奏章拍到她上:“看什麽看,朕臉上長東西了?”

夏雲姒扭頭:“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皇上已有三日不來,擱在臣妾在這兒,可是隔了好幾個春秋了。”

她這話裏頗有醋味,但她心下其實清楚,這三日他也並不曾翻過誰的牌子,不來延芳殿左不過是因為忙。

若他這三日都是在臨幸旁人,她反倒不會說這話了。

——她不是真的嫉妒,聽來才是意趣;若是真的嫉妒,就得反復掂量是否會惹惱他才能說。

便見皇帝苦笑嘆息:“近來實在是忙。邊關不太平,戶部又日日哭窮,偏南邊還鬧了場蝗災,朕想想都頭疼。”

夏雲姒並不多插嘴政事,只不疼不癢地笑說:“這樣的事總是急不來的,皇上慢慢料理清楚也就是了。”

他又一嘆:“朝臣們總是各懷心思。若能有個與朕心思完全一致的人幫一幫朕,那便好了。”說著他翻開下一本奏章,安靜地看了片刻,又開口,“朕近來在想給寧沅換個老師的事,你怎麽想?”

“換個老師?”夏雲姒心下頓時有了猜測,仍不明就裏般地道,“如今的老師不好麽?”

皇帝道:“好是好,但寧沅現下慢慢大了。朕想著就算立儲之事不急,也可先選個能擔當太子太傅或者太子少傅的人來教他。”

夏雲姒更露出微微的訝異與驚喜:“皇上?”

皇帝執筆蘸墨,批著奏章復又說:“朕還想著,來日可讓寧沂與寧沅一道學著,他們兄弟多親近些也好。”

說罷他仍沒擡頭,目光雖落在奏章的字跡上,耳朵卻靜聽著對面的每一分動靜。

他近來聽到了些風言風語。關於她、關於寧沅,據說其中許多是寧沅親口道出的。

他覺得不是真的,可又不得不多兩分心,說到底寧沂才是她唯一的兒子。

他便想聽聽,這般關乎國本的事,若他給她個機會,她怎麽想。

短暫的安靜之後,只聽她道:“這怎麽行?”

他擡眸,就見她秀眉緊蹙:“寧沅是嫡長子,皇上又本就有心讓新選的老師做太傅,那如何好讓寧沂跟著一道學?這樣的規矩逾越不得。寧沂跟著自己的老師學也就是了,皇上挑的老師總歸也差不到哪裏去。”

皇帝微鎖起眉,露出幾許不滿。看一看她,緩緩道:“本朝立儲,雖是嫡長為先,但也從不是非嫡長不可。朕是在想,若寧沂更為聰明,那來日……”

“皇上別動這樣的念頭。”她的口吻驟然生硬,目光相觸間,一股陌生的冷意席面。

接著她也忙緩了緩,遂離座起身,頷首深福:“臣妾不敢妄議國本之事。但此事……若是寧沅愚笨不堪,皇上這般想自是為大局考慮;可現如今寧沅分明事事都好,皇上動這樣的念頭不過是私心所致、不過是因臣妾的緣故而更疼愛寧沂,臣妾求皇上萬不可如此,寧沅是個好孩子,皇上怎可如此心有偏頗?”

皇帝心下略微松勁,但神情未變:“你這樣說,是當朕是個感情用事的昏君?”

“寧沂還不滿兩歲,可有一處地方看得出比寧沅強麽?”夏雲姒毫無懼色地擡頭,“皇上在此時動了這般念頭,著實不是明君之舉!”

後一句話還沒說完,滿殿宮人惶恐跪地。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對視片刻,他輕笑一聲,目光飄向一旁:“說到底朕是為你所生的兒子思量,你倒還怪起朕來,沒見過你這樣的當母親的。你可想清楚,若寧沅繼位時你還在世,看著寧沂對他行三跪九叩的大禮,你別後悔。”

“這有什麽可後悔的?”夏雲姒仍直視著他,不懼他的怒容,也不懼這說得露骨的可怕話題,一字一頓地道,“只要他們兄弟感情好,那些虛禮有什麽相幹?姐姐與皇上伉儷情深,不也照樣有不得不行大禮的時候,這有什麽可計較?就是非要計較,那看著哥哥來跪弟弟,於臣妾而言不是比看著弟弟跪哥哥更別扭麽?豈有那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