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交底

是以之後的數日,這幾幅畫都常掛房中。他們一同用膳時能看見、小坐說話也能瞧見。夏雲姒初時還興致勃勃地與他探討過哪一個更漂亮、又或哪一幅畫工更好,但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沒興趣了。

又過了些時日,他開始覺得這幾幅畫不順眼起來。一日夜裏,二人顛鸞倒鳳之後出了一身汗,他起身去屏風後更衣,回來時皺著眉頭:“還是把那畫摘了吧。”

“畫?”夏雲姒慵懶地倚在床上,反應了一下才知他說的是什麽畫,笑問,“怎麽了?不好看麽?”

“……好看。”皇帝苦笑搖頭,“就是畫得太栩栩如生了,朕適才經過,冷不丁地覺得被人盯著似的,好生別扭。”

再想想他們適才在享敦倫之樂,也被這三幅畫“盯”著,而且還知這畫上之人當真都是活生生的人、日後還可能要進宮……真是越想越別扭。

她倒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行,那臣妾明日就讓人將這畫摘了。”

他看這畫看厭了,對她而言便足矣。

她要的就是這樣。

為了提防德妃,她要勸他親自去殿選,卻不能讓他在殿選時被哪個美人兒驚艷。

但“驚艷”這個詞,往往是第一眼見了覺得意外才會驚艷。早早地看過了畫像、心裏已有了幾分大致的印象,再驚艷又還能驚艷到哪裏去呢?

如此這般,他便總歸不至於看著哪一個出了神,挪不開眼。

他不那樣當回事,於她而言才是真正的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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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待得家人子們進毓秀宮學起了規矩,德妃就開始有了動作——今日是頒些賞、明日是讓身邊的大宮女去關照一二,比往年上心得多。

但這些動靜也沒必要多藏著掖著,德妃身為高位嬪妃做得坦坦蕩蕩,夏雲姒同為高位嬪妃也打聽得輕輕松松。

她於是很快就聽說,她掛過畫像的那三位都頗得德妃喜歡。

“她可真是費心了。”夏雲姒輕音而笑,又瞧瞧立在一旁的鶯時,“你們好眼光,挑出來的畫像一點不差。”

鶯時一哂:“要看哪個好看有什麽難?那三幅真是一瞧都比旁的更養眼些。”

是啊,養眼。

夏雲姒的目光投向對面的墻壁。

墻上的畫已經換回了山水圖——不是先前那一幅,是皇帝提出要換之後專門著人尋了新的畫來掛上,比先前的筆法更為精妙。

可惜啊,那養眼的美人兒,皇上就這樣看膩了。

不僅是看膩了,還多有幾分不自在。到時縱使德妃想留,她想撂了她們的牌子估計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誠然,可想而知德妃會做足準備,要拉攏的人決計不止這幾個貌美的,總難免有那麽一個兩個要被選上。但少了這驚世的美貌也就少了一件利器,應對起來要輕松得多。

而後一眨眼,就入了五月。

宮中一切都平平靜靜的,但因著殿選臨近,一種無形的緊張逐漸在後宮裏升騰。俗話說花無百日紅,俗話還說只見新人笑哪見舊人哭,每每一要選新宮嬪,後宮裏的“老人兒”總是不免緊張的,哪怕像夏雲姒這樣的寵冠六宮也不能免俗。

她出神的時候便比平日多了些,其實也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新人還沒進來,出神去想也想不出什麽,左不過是自己胡琢磨。

究其原因,似乎是近來太閑了。

宮裏最近沒什麽事,連德妃都按兵不動著。大家都只能想想大選的事,可不就日日都在“庸人自擾”麽?

到了五月末,倒有件事情突然闖入,將她從日復一日的胡琢磨裏拉了出來。

小祿子去尚書房給寧沅送點心,回來後揣著一臉疑色同她稟話:“也不知怎麽的,皇長子殿下近來似乎同一位禦前宦官走得很近。”

“禦前宦官?”夏雲姒心裏咯噔一下。寧沅是嫡長子,身份本就敏感,與禦前之人相處該當謹慎。

她便忙問:“怎麽回事,你快細說一說。”

小祿子就一一稟了來,說最近他去給皇長子送點心都常能看到那個宦官,前前後後遇上了有四五回。方才去也又碰上了,這回倒沒見他與皇長子在一塊兒,卻見他和皇長子身邊的兩個侍衛勾肩搭背,還說晚上不當值要一道喝酒去。

小祿子說:“具體怎麽回事下奴就不清楚了,怕節外生枝,便先稟娘娘一聲。”

“你心細。”夏雲姒頷一頷首,略作思忖,道,“去把徐明信給我叫來。”

徐明信現下算是寧沅身邊侍衛中領頭的一個,雖按身份算是外臣,但夏雲姒名義上既是寧沅的姨母又是養母,召見他也不違規矩。

徐明信不一刻就到了。他一襲軟甲在身,單膝跪地見禮。夏雲姒淡睇著他,開門見山:“皇長子和那禦前宦官怎麽回事?”

徐明信一怔,擡頭露出茫然:“禦前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