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齊氏(第2/2頁)

覃西王生下來就被養在太後身邊,與太後親近、和兄長關系也好,在一幹兄弟中很是風光,待得二人漸漸長大,先帝漸漸屬意賀玄時為儲君後,也說過他們該是仁君賢王,能同為百姓謀福。

變故出現在建德十七年,當時先帝已年邁昏聵,身邊突然得了一妙人祝氏,纏得先帝魂不守舍。

彼時賀玄時十四歲,雖然說來地位已然穩固,但先帝在群臣諫言之下仍不肯明確立儲,反在祝氏生下幼子後大行慶賀,不免教人心神不寧。

賀玄時便是在那年結交的夏家、繼而與夏雲妁日久生情的。

這番結交的初衷自是為防幼弟得勢,然蒼天有眼,這孩子在沒滿周歲時就沒了,倒免了許多煩憂。

可後來卻還是出了事——有人將毒直接下進了賀玄時的飯菜之中,以致他身邊的一名宦官被毒死。

如當下的後宮一樣,下毒之事總能引起軒然大波。帝後震怒,嚴查之下牽出的竟是佳妃齊氏。

佳妃承認自己動了心思,覺得既然這儲位幼弟都爭得,自己的兒子為何爭不得?是以出此下策。

先帝欲將其賜死,還是太後出面求得情。太後顧念覃西王,求先帝留了齊氏一命,只將她廢為庶人打入冷宮,一直關至今日。

或許是因為太後用心良苦的緣故,又或是兄弟兩個足夠親近,之後倒未見他們生隙。逢年過節時太後常還會往冷宮賞些東西,就是賞給齊氏的。

也虧得太後的這番關照,齊氏才被關了這麽多年也沒瘋沒死、甚至沒病沒災。

沒想到竟因為這樣一場“意外”,突然就死了。

宮中都說,覃西王與嫡母的情分比與這位生母要深,但總歸母子一場,這事想大事化小應是不容易了。

德妃眸中滿是悲戚,聲音幾近哽咽:“齊氏縱使罪不可恕,然畢竟也這把年紀了,竟不得善終……”

夏雲姒上前半步,伸手緊攥住皇帝的手,不動聲色地搶白:“她曾害過皇上,這般故去也是報應,但求皇上顧及與覃西王殿下的兄弟情分,將她好好葬了吧……”

她一壁說著,余光一壁打量德妃,便見德妃明顯一噎,只得續道:“……宸妃妹妹說的是。”

皇帝卻未注意她們之間的神情往來,目光注視著那已傾塌了大半的正殿,不無唏噓:“一晃神,倒也這麽多年過去了……”

說著一喟,搖一搖頭:“罷了。一應事宜,年後由母後做主便是。母後若想追謚位份讓她安息,便也由著她,你們協同六尚局照辦便是。”

三人齊齊福身,應了句諾。

周圍靜了一會兒,寒風嗚咽宛如哀鳴。德妃嘆了聲,斟酌又說:“還有一事。”

皇帝看向她,她神態恭謹:“禮部為臣妾和兩位妹妹擇定的冊禮吉日是元月廿八,也就是二十二日之後……恰值齊氏三七剛過。皇上您看是否將冊禮推遲一些,也算臣妾等一表哀思。”

哦,原是在這兒等著呢?

夏雲姒心底冷笑上湧。

她倒不在意晚行幾天冊禮,畢竟聖旨已下,宮裏已稱她為宸妃,冊禮就是晚上幾個月都不怕。

怕只怕這不過是德妃的第一步,往後還有後手。

若是那樣,她無法料定自己是否能周全地渡過,假若真有說不過去的錯處落到她身上,未行過冊禮的宸妃不免顯得底子不夠硬,降位也就容易多了。

於是皇帝正自思量,便聞身邊一聲不屑輕嗤:“德妃姐姐願意為她一表哀思,臣妾卻不願意呢。”

眾人的目光頓時齊聚到她面上,德妃更蹙起眉,那副打量她的神情端得在嫌她不懂事。

夏雲姒美眸微翻:“為何要這般大動幹戈,算為她戴孝麽?沒有這樣的道理。她到底是因毒害今上被先帝廢黜的人,皇上與太後肯將她厚葬,那是皇上與太後的大度,不是六宮的本分。再者——若一個罪人的死都能引得六宮這樣矚目,豈不等同於告訴天下弑君之罪也可草草揭過?還請德妃姐姐三思。”

說著她輕哼一聲,擡手將他胳膊抱住,語氣嬌軟下來,負著氣也柔情無限:“而且皇上別嫌臣妾心狠,臣妾與她見都不曾見過,實在生不出多少憐憫出來。臣妾只知皇上是臣妾的夫君、待臣妾極好,昔年卻險些遭了她的毒手——萬一她當時得逞了可怎麽好?臣妾可就不知自己現下會身在何處,也不敢想自己會過怎樣的日子了!”

這話細細想來其實並不實際——她到底是夏家的女兒,又與嫡長女親近,即便不入宮門也不會過得差的。

可正因為並不實際,才更有一種心有余悸之下的真情,讓人更為動容。

他聽得笑出來:“胡想什麽。”擡手在她眉間一敲,好似責備,卻哪裏尋得出半分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