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意外(第4/5頁)

夏雲姒遙遙瞧了眼上頭。

石階在山坡側面,五十余級石階,每過十余有一小段平台,他們摔在第三個平台處,隔得遠,看不清是誰。

她沉聲問道:“去傳太醫和宮正司了麽?”

“是……是,方才已有人去回話了,也有人去了順妃娘娘處。但這邊……”那宦官瑟縮著擡頭,看了眼石階那邊,“下奴們身份卑微,不敢過去。”

夏雲姒明白他的意思。

若此處有身份較高的宮人,去看也就去看了,如是人還沒死,更能搭把手救人。

可位份這樣低的宦官,去了就是在賭命——人沒事他們自然有功,死了或也無過,但怕就怕原本尚未斷氣,恰在他們過去時沒了氣息,那可就說不清楚了,他們全得把命搭上。

夏雲姒點點頭:“你們不必跟著,本宮去看看。”

說罷她便向那石階處繞去,鶯時也很不安:“娘娘……”

她微微偏頭:“你也不必跟著了,帶著人四下瞧瞧,看有什麽可疑之處沒有。”

鶯時應聲止步,她擡眸又瞧了瞧,拎起裙擺,拾階而上。

沒什麽可怕的,她心裏自言自語著。

眼下尚不知究竟是有人失足還是有算計夾雜其中,但若是算計,她搶占先機看個究竟最為重要。

這背後的人必不是善人,她得好好瞧瞧,看能不能看出究竟是誰。

她用冷靜壓住了翻湧的心悸。

眼下已是暮色四合,石階兩側又草木蔥郁,倒還不如山腳側邊那裏視線清晰。她一級級向上走,直至快登上第三處平台了,才止住腳。

——她看清了那孩子。

乳母是倒在第三處平台上的,但孩子從乳母懷中滾落出來,更往下了兩級台階,離她已不過幾步遠。

是五皇子。

他在繈褓裏,看不出有什麽傷處,似乎只是靜靜睡著。周圍的景象則與之反差分明——乳母頭上磕破了,鮮血直流。人顯然已斷了氣,但眼睛仍大睜著,直勾勾的,恰看著眼前的孩子。

濃稠的血漿從她頭邊一低低濺落,滴在下面的石階上。

出乎意料的畫面將她的冷靜倏然擊潰。

她竭力克制情緒,心下力勸自己上前細看,心神卻還是在一分接一分的渙散,將她的勇氣徹底抽散。

終於,膝頭一軟,她跌坐在地上:“太醫……”她頭皮發麻,“太醫……”

太醫怎麽還不來。

孩子的命怕是保不住了。

——她腦海裏亂作一團,翻來覆去地都是這兩句話,卻一句也說不完整。甚至慢慢的,連聲音也發不出了。

.

是以皇帝趕至時,聽聞的便是貴儀娘娘聽說有孩子出了事,就獨自登上了石階,到現在都沒見人下來。

皇帝眉心一跳,疾步也登上山去,不多時就看到了那委頓在地的背影,不住地顫抖著,看上去纖瘦無力。

視線越過她肩頭,他也看到了那可怖的血腥、那雙直勾勾的眼睛。

“……阿姒!”他一喝,不受控制地又竄上兩步,一把將她眼睛蒙住。

只覺她猛地打了個激靈,接著,整個人在他懷中癱軟下去:“孩子……”她聲音嘶啞,好似兩個字就已用盡了全部氣力,接下來就只剩了抽噎。

他同樣遍身都冷了,那畫面讓他不忍多看,狠狠別過頭,僅存的理智讓他將她緊緊抱住:“阿姒……阿姒別怕,朕在這裏。”

“孩子……”她著實失了控,竭力地想恢復理智,腦中卻仍一片空白。

她也辨不清自己到底在想眼前的五皇子還是自己腹中的孩子、亦或是已然平安長至十歲的寧沅,但總之,這一刻鮮見的恐懼吞噬了她。

上一次有這種恐懼,還是聽聞姐姐命不久矣的時候。

後來姐姐真正離世時她都沒再這麽怕過,她以為自己早已克服了這樣的軟弱。

可這孩子……

夏雲姒腦中一陣陣嗡鳴,恍惚了許久才發覺自己已被人圈在懷裏,也不知怎麽想的,就一口朝眼前的肩頭咬了下去。

極端的恐懼在施力間慢慢揮散,又過了會兒她才真正回過神,感覺眼前之人好似被咬得摒了息。

她發著懵擡頭,看了他至少兩息才辨認出來:“皇上?”

說著又下意識地要扭頭看那邊,他再度擋住她的眼睛:“別看了。”說著伸手架住她,“朕送你下去。”

她沒再說什麽,因為腦子委實反應不過來了。方才所見,實在觸目驚心。

直至被送到山腳下,她深吸了口沒有血腥味的空氣,才勉強平復了些。

聽到他聲音沉沉:“快備轎,送貴儀回去,備安胎藥給她,傳太醫請脈!”

小祿子與鶯時都見慣了她的運籌帷幄,實在沒料到她方才那般從容地上去,竟會是這樣下來。

自知思慮不周、伺候不周,二人匆匆磕了個頭,忙按旨去辦事。